荷卓,她不僅是傲慢,而且簡直不可理喻
她不過是一個陪嫁來的異族的侍女,憑什么對他超克圖這樣天神一樣的男子,說不
她難道沒看清楚,無論是俗世的汗庭,還是佛界的宇宙,女人,永遠只配是被牽著鼻子走的那個像牲口,像容器,被馴化,被裝載。
荷卓如果聽話,是不必被使用在明天的儀式的。她可以在某個黃昏,披著盛裝,觀賞篝火前的歌舞后,帶著羞澀的喜悅,步入王子的氈帳,就像多少關于愛情的長歌中唱誦的那樣。
可是她不聽話,她給了尊貴的王子冷漠與疏離。
那就讓她,來品嘗陌生的儀式帶給她的惶恐與驚懼,然后再匍匐于王子的足下。
超克圖愉悅地暢想著,修長的手指撫過天鵝羽翼般輕柔的白幡。
僧侶們告訴他,白幡是用好的絲綢縫制而成,來自遙遠的中原王朝,好像是,一個叫作南直隸的省,大概相當于,漠北草原的萬戶。
明國真是富庶而神奇,超克圖一面感慨著,一面讓白幡滑過自己的面頰。
“仿佛圍繞在我與葉赫女子身周的白云”
超克圖剛剛用蒙語吟出一句歌詞,就聽見身后傳來小心翼翼地聲音“超克圖臺吉,大汗和福晉,請你現下進城。”
超克圖放下白幡,優雅地轉過身問道“怎么了”
打馬而來的信使只得如實相告“明國的軍人,帶,帶著可敦嬤嬤,跑了。”
察汗浩特,林丹汗寬大的帳殿中。
超克圖跨過巨幅的花毯,在向林丹汗行禮之前,先撞了鄭海珠的目光。
歸城路,已經從信使口中將事端聽了大半的超克圖,對鄭海珠,首先還以凜凜的兇狠之意。
隨后,他才意識到,這個明國女子的目光,與帳內諸人,很不一樣。
面前投來的許多道目光,林丹汗的,是安撫,蘇泰的,是躲閃,那個姓馬的明國將軍的,是嚴厲,不知為何也會出現在帳中的昂格爾的,是譏笑。
而只有鄭海珠,看他超克圖,不像在看人,而是像看一塊石頭,一把野草,隨意地掃過,并不準備耗費什么心神來對峙似的。
最先打破靜謐的,當然是執掌權柄者。
“超克圖,”王座的林丹汗開口道,“我和福晉昨日回城才知道,荷卓與明國的侍衛,做了夫妻。那位侍衛,是馬將軍的部下。馬將軍,你與超克圖臺吉說吧。”
蘇泰福晉翻譯后,馬祥麟側過身,盯著目露戾色的蒙古王子,竟然只有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一句“可敦的侍女,已經是我們明國人的媳婦,滿將軍帶著她回南邊了。”
“你們,你們怎么敢荷卓已經是明妃”超克圖聽完蘇泰的轉述,倏地提高了音量。
他雖然在踏進王帳前,就知曉自己要征服的女人,真的就像空行母,不,就像凜冬將至前的黃鵠一樣,飛走了,但此時此刻,他的憤怒在于,明國人怎地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
一旁捧著紅茶碗暖手的昂格爾,卻嗤地笑起來。
“超克圖臺吉,其實此事我早就猜到會發生,”昂格爾大咧咧道,“方才我已向大汗證實,從灤河北來的路途中,荷卓與那個姓滿的明國人,就不對勁了。荷卓只有向著滿將軍時,才不會板起面孔,會和他用我們蒙古話聊天,給他煮奶茶,還穿他送去的灰鼠皮袍子。要說雙修,荷卓是滿將軍的明妃,才對嘛。”
超克圖怒道“你住口,大汗在,你對我們紅教怎可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