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蘭泰的父親和丈夫,都說起過,那年攻打葉赫部的主意,是佟家出給大汗的。
佟家甚至還獻出了世代經商積累下的財寶,供大汗賞賜建部將士們。
建部征服了葉赫部,佟家從大汗那里得到了更大的寵信,被抬了旗,但吉蘭泰的親人,卻死在了戰場。
在吉蘭泰心里,是佟家,令她成了沒有父親的女兒、沒有丈夫的寡婦,倒霉到差點兒被送去陪一個又老又臟的光棍睡覺。而同樣是女子,佟喜玉卻沐浴在父兄家的榮耀光環里,過
得滋潤無比。
吉蘭泰的瞳孔忽然一縮,倒不是因為掩飾不住恨意了,而是驀地看到,穆棗花的身后,偏偏就是那個佟喜玉走了過來。
吉蘭泰依著規矩,退后跪下。
她聽到頭頂上,傳來佟喜玉造作的聲音“棗花姑娘真勤快,三天兩頭往三貝勒這里跑。”
穆棗花道“沒錯,跑得勤快了,大炮就造出來了,我就可以上三貝勒的屋里去了。佟姐姐定是想說這個。”
穆棗花豪不掩飾自己譏諷的腔調。
她到了赫圖阿拉后,每次見到佟喜玉,想到就是她與哥哥、侄兒潛入松江,最后射殺了吳公子,恨不得撲上去咬斷她的喉嚨。
對皇太極手下這門佟氏爪牙,她實在無法像面對莽古爾泰時那樣時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好在鄭夫人為她講過佟喜玉這個女人的囂張特點,穆棗花于是干脆表現出警惕甚至好斗,女真人從上到下都以為,新來的漢女既然是正藍旗旗主莽古爾泰喜歡的人,自會被正白旗旗主皇太極的親信刁難與排擠,所以穆棗花公開地與佟喜玉不對付,倒也不稀奇。
此際,穆棗花盯著佟喜玉那張應該被摁進地獄油鍋里的臉,又補了一句“上回我來看工匠們造炮,也遇到佟姐姐了,佟姐姐若想幫著佟將軍他們看看門道,要不,直接向四貝勒說說,請四貝勒來和三貝勒打個商量”
佟喜玉莞爾一笑“好。”
又輕輕嘆口氣“這一陣我總在想,若當初把你那個姓鄭的舊主子擒來,就好了。她應是比你、比我更懂怎么造炮,免得咱兩家都走彎路。唔,不過她就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若立起什么明國忠臣的牌坊呢,我也想過,就稟過大汗,把她關進北山那邊的窯子里,讓那些狗熊惡狼一樣的野人女真,輪流糟蹋她。”
佟喜玉邊說,邊盯著穆棗花,不放過她眼梢、顴骨、唇角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穆棗花卻只是不動聲色地聽著,末了,冷冷道“多謝佟姐姐過了把嘴癮,也算替我出了幾分氣。我沒有姐姐的興致,我若再次遇到她,只想取她性命,然后讓明國吃敗仗,一次又一次。好教那些威風的、想欺負我的文臣老爺們,最后都成為大金的奴才,一口一個主子地叫。”
佟喜玉瞥一眼穆棗花身后的吉蘭泰,仍是沙軟著嗓音道“好志氣,姐姐祝你馬到成功。”
千里之外,北京城。
正月剛過,各部院衙門的大小官員,就得到了消息京察即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