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要問第二個問題,只見張鳳儀忽然抽箭搭弓,須臾間,“嗖”地一聲,利劍破空而去。
遠處黑影墜落。
馬彤釧歡叫起來,指令與自己同乘一馬的侍女,策馬馳到前方,提起被母親一箭射落的鷂子。
朱由檢和一眾用慣了弩機的錦衣衛,都看得目瞪口呆。
張名世卻不奇怪,哈哈笑道“老夫當年見到馬將軍雪地射獵的本事,就嘆服,馬將軍卻說,他是跟馬夫人學的。今日得見,佩服,佩服。”
朱由檢回過神來,對張鳳儀道“孤,也想學射技。”
張鳳儀爽快點頭“民婦為殿下削一張趁手的弓。”
鄭海珠拍馬過來,自然地引到野戰戰術上“殿下,和韃子野戰,除了我此前說過的殺手隊、騎兵、火器組外,弓箭手,也仍是很有用武之地的。韃子不蠢,會根據我軍如今的陣法,找到應對之策。他們的步弓上不了馬,機動性不強,但他們會吸納許多騎射了得的蒙古人,從兩翼包抄,射殺我們的火器兵,讓他們自己的重甲方陣突破火力,沖進我們的戰陣。”
朱由檢想象著師傅描述的場面,了然道“火銃雖猛,但不像箭矢靈活有準頭,所以,我們也得有騎射隊伍,反制韃子里那些蒙古兵”
鄭海珠贊許道“沒錯。不過培養弓箭手,時辰有些長。所以,火器里機動性高的門類,咱也不能落下。殿下與太子做出的駱駝炮架,就是讓銃機變得靈活起來的好東西。”
朱由檢被戴了高帽子,面色更好看了。
作為一個快要進入青春期的少年郎,離開鳥籠子般的深宮,來到這般廣闊天地,身邊的成年人說的教的,也都是自己感興趣的事,朱由檢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暢快。
他內心,漫上一絲對于皇兄朱由校的同情來。
做皇帝,不論現在還是將來,哪里就是天上人間頭一樁快活事了
朱由檢甚至有些悖逆地想,做了皇帝后,若連紫禁城都出不去,那和蹲北鎮撫司詔獄,不也差不多嘛,無非就是吃穿得好些,沒人敢打。
謝天謝地,他不必去做皇帝。
辰巳之交,隊伍接近了滿桂與荷卓鎮守訓兵的丘山衛。
坡那頭震天響的一聲聲吶喊,被朔風清晰地送過來。
鄭海珠對張名世道“你讓手下,去練兵場上告訴滿桂,不要停訓,更不要過來迎駕信王,我和殿下,帶幾個錦衣衛,先靠近校場瞅瞅。”
不多時,張名世的親兵回來稟報“夫人,參將,滿將軍說,他知道了。”
幾人翻過山坡后,眼前豁然開朗。
蒿草枯黃的遼原上,小幾百號的明軍,或在地上,或在馬上,正在分兵種進行訓練。
褐色的冬衣本來是暗沉的,畢竟雖然邊軍布襖的官方版本是象征朱明江山永固的紅色,但讓大頭兵們不至于凍死而已的軍裝,怎會奢侈到用值錢的紅色染料。
只是目下,晴日陽光慷慨地籠罩住清冷世間的萬物,那灰頭土臉的軍裝,也被映得彤云一樣,配合著軍士們的手中兵戈、胯下戰馬,以及變陣時的怒吼,景象頗為壯觀。
朱由檢看得激動不已,興沖沖地就策馬往校場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