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高大山一尋思也是這么個理兒,答應下來。
唐植桐出了婦聯宿舍的院門,朝路邊的榆樹上望去,榆錢已經被擼的差不多了,枝頭嚯嚯丫丫的,一看就是被人連枝折下來的。
不過不用擔心,榆樹的生命力很旺盛,后續還能繼續長出新的枝條。
榆錢是好東西,因其開在青黃不接之季,在華北地區一向有“救命糧”的稱呼。
榆錢的營養可以說是所有易采摘的野味中最高的,每100克含有3.6克蛋白質,蛋白質含量堪比優質牛奶。
除了營養突出外,榆錢口感也極佳,不僅鮮嫩,而且清香中帶有微甜,哪怕一直到九十年代,每年三四月份榆錢盛開時都是農村兒童上樹采摘榆錢的歡樂時光。
榆錢一簇簇的掛在枝頭,中間極少有樹葉,折下一支,用手一擼就是一把干凈衛生。
上樹的小朋友會先往嘴里塞一把,然后邊嚼邊往兜里裝。
現下農村的老百姓對榆樹很有感情,除了榆錢能吃以外,榆樹皮也是含有淀粉的,每逢饑荒,饑腸轆轆的百姓總會剝榆樹樹皮充饑。
1942年豫省大饑荒,白修德就記錄了百姓剝榆樹皮、食用榆樹皮的影像。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榆樹在中國的農耕歷史中占有一席之地,除了能救急以外,榆木還是打造家具、蓋房的上好木材,在木材界素有“北榆南櫸”之稱。
榆木做的家具除了相對容易開裂外,那必須是結實耐用,一套榆木家具毫不夸張的說,可以用上百年。
但因榆樹成長緩慢,雖然有經濟價值,卻逐漸被速生林代替,成了很多人回不去的童年。
回到家以后,張桂芳看到兒子手里的榆樹枝很是驚喜:“你摘榆錢回來了我今天出去了一趟,榆錢都被摘完了,倒是還有點五十芒,我打了點回來,還打算晚上吃來著。”
“人家給的。有榆錢咱就不吃五十芒了。”五十芒是泉城百姓對楊樹牤子的稱呼,大概取自“吾拾牤”的諧音。
唐植桐看看張桂芳打回來的牤子,有榆錢在,他是真不樂意吃牤子,牤子本身沒什么滋味,如果想好吃一點,最好的搭配是大葷,摻上些肥肉調成餡兒包蒸包。
很多人將牤子說成是“樹上魚籽”,但唐植桐覺得夸張成分比較大,因為之前吃過,在這一點上還算有發言權。
那口感……很難形容,總感覺吃到嘴里有種散碎感,不過好在沒有異味,在實在難以果腹的情況下,也能充饑。
“那咱今晚吃榆錢飯!就是可惜了這筐五十芒。”張桂芳看了眼筐,眼神里有絲絲不舍。
“媽,浪費不了,人不吃也能喂雞啊。”唐植桐為了不吃牤子,把雞推在了前面,也就是欺負現在的雞沒吃過好伙食,這要是放幾十年后,雞都不吃牤子。
“唉,行吧。”張桂芳有些不舍,但還是拎著筐出去喂雞了,她心里清楚,眼下已經是五十芒落下的季節,自己打來的這些無論是品相還是口感都已無法與半個月前相比。
唐植桐放下東西洗把手,在屋里處理榆錢,先將榆錢擼下來放進盆里洗一下,然后撈出控水備用。
榆錢最簡單的吃法就是生吃,但想撐肚子必須得摻上些主糧。
最容易上手的一種做法就是榆錢飯。
“九成榆錢一成面,放在盆里拌一拌,上鍋蒸、用碗盛,孩子吃了都說行。”
為了改善口感,除了面,唐植桐還往里面摻了點鹽、海腸粉。
說到底,這榆錢飯就是一個救急的吃食,若真的是人間美味,三四月間的市場上早就高價出售了,可現實是供貨不多、價格不高,且鮮有人問津。
也許只有農村的部分上年紀的農民對榆錢飯念念不忘,總是在這個時節想方設法做上一頓榆錢飯,并教育子女、孫輩:吃榆錢,有余錢。
在唐植桐看來,有沒有余錢跟吃不吃榆錢沒有一毛錢關系,老一輩人的這種做法、說法,無非是擔心以后再碰到災荒,子女、孫輩不會找吃食罷了,也算是一種生存法則的言傳身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