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吃過早飯,在趕往王波所在的生產大隊趕去的路上看到了偷麥子的孩子。
雖然教育不免費,但城里已基本實現了普及小學教育,少數不入學的適齡兒童大多也是因為他們本身讀不進去,而家里又想省下這部分錢造成的。
鄉村則正好相反,這幾年的失學兒童數量有所增加。
盡管大家都知道讀書能夠走出黃土地,能夠改變命運,但擺在眼前的是實實在在的困難。
一面是交著錢、不參加或少參加生產隊的生產、靠家里養活;另一面是下地賺公分,盡管少一點,但能養活自己,甚至年底還能有幾塊錢的分紅。
預期收益和眼前收益之間,很多家長都選擇了后者。
唐植桐看到孩子偷麥子并沒有阻止,別人看到也許會不認同,但在唐植桐看來這是餓極了,屬于緊急避險。
再說,這幾個孩子手里拿的麥穗也不多,每個人手里也就掐著十來穗。
這幾個小孩子看到唐植桐后還有些怯生生的,生怕他上來呵斥,但看到唐植桐那副笑臉后,也就大膽了些,從麥地走出來,留下一個放哨,觀察著有沒有民兵靠近,其他幾個孩子則在四周找起了干草、枯樹枝。
點燃干草、枯樹枝,將麥子放進火里稍微一烤,等再拿出來的時候,麥芒已經被燒焦,麥穗的表面也烏漆嘛黑的。
把麥穗放在手心,雙手一搓,張開后將麥殼吹掉,一把清甜的麥粒就留在了手里。
將帶著黑灰的麥粒倒進嘴里,輕輕一嚼,尚未成熟的麥粒獨有的香甜就能在口腔炸開,一口咽下去,能快速補充體力,對這幾個孩子來說,恐怕這幾穗麥子比士力架都好吃吧?
這邊還沒有吃完,那邊就有民兵瞅著不對勁往這邊跑過來。
幾個小孩子來不及將火撲滅,拿著各自的麥穗四散而去。
唐植桐立好自行車,過去將火踩滅,也就是現在麥子還沒有成熟,等到黃色麥浪千里的時候,有這么一點火星,恐怕大半年的勞作將會化作無憂。
小火堆里有兩穗沒有來得及被撿走的麥子,也被唐植桐撿了起來。
民兵一路小跑,過來的時候已是氣喘吁吁,看著已經沒有跑沒蹤影的孩子,張口埋怨唐植桐道:“你這個同志,剛才那幾個小兔崽子偷麥子,你怎么也不攔著點?”
看著民兵那枯瘦的身型,唐植桐也生不起跟他吵架的心思,甚至掏出煙遞了過去:“他們也是餓的,回去少不了一頓打。”
“挨打倒好了,就怕不打,明兒再來偷。”民兵接過唐植桐的煙,用腳踢了點土將唐植桐剛才踩滅的灰燼蓋了起來。
“那你就明兒逮住他們揍一頓唄。”唐植桐掏出火柴給民兵點上。
屁股決定腦袋,位置決定思維。
站在孩子的角度,這些麥子都是他們親人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產了糧他們自己卻吃不飽,于情于理都有些說不過去。
站在民兵的角度,他有他的職責,不能看著集體的財產被偷食。
在唐植桐看來,他們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