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冬日寒風凜冽,人心似水易浮。
寒冬臘月,闊別數月之久,當陸寒江這個新任指揮使再度回到京城之時,便猶如一只大手,撫平了京師這條大河上所有的亂流。
仿佛一切都歸于寧靜,又如同死寂一般沉重,看得見的針鋒相對少了,但那看不見暗流涌動,卻在這平靜之下,瘋狂攢動起來。
深夜,楊家書房中燈火亮堂,工部侍郎楊軒如雕塑一般長坐書案前,愁眉苦思,良久,終于出聲喚來門外下仆,吩咐道“去把公子叫來。”
下仆應聲退下,不久后,睡眼惺忪的楊家公子楊致遠走進了書房,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抱怨道“爹啊,您老知道現在什么時辰了嗎,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說”
工部侍郎楊軒今年已經五十出頭,鬢角稀疏可見白發,楊致遠是他老來得子,不僅是嫡子還是獨子,平日里寵溺得不行,這才讓他養成了這樣不著調的性子。
“給我站好了,為父有話要問你。”楊軒一改平日的縱容,難得板起臉來教訓道。
楊致遠被家中父母祖輩寵溺至今,早已經不懼怕他這個爹了,這會兒也沒什么好氣,他隨便往邊上一坐,半睜著沒睡醒的眼睛,扒拉著空空的茶杯,嘟囔道“有什么事您快說”
楊軒雙目一瞪,卻發現早已經嚇不住這個兒子,多年的溺愛讓他父親的威嚴蕩然無存,于是只得軟了態度,他嘆了口氣道“兒啊,我們家就要大禍臨頭了你知道嗎”
這話讓楊致遠一個激靈就從椅子上蹦起來了,他搓了搓眼睛,大驚失色地道“爹,您不會要造反吧”
“放屁”
楊軒一拍桌子就起身,大罵道“你老子我忠君愛國之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鑒如今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老子造哪門子的反”
“哦,那就好”
楊致遠這才松口氣,然后又懶洋洋地坐回去,不耐煩地道“爹啊,既然你又不造反,咱們家背靠錦衣衛,能有什么大禍。”
“禍就在這錦衣衛上啊。”
楊軒長一陣吁短嘆,他道“孟大人如今升任太傅,看似地位尊崇,實則已經手無實權,況且孟大人至今下落不明,為父幾次去孟府拜訪,都不得入見啊”
楊致遠卻不以為然“那又如何,孟大人雖然不在了,這不是還有陸大人嗎”
“你唉,”楊軒又是嘆息搖頭,“這陸大人,和孟大人可不一樣,而且也太不一樣了”
陸寒江和孟淵的確不一樣,孟老爺子掌權的時候,對于朝堂那是清清楚楚地掌控到每一個崗位上的人,愿意跟我混的,加官晉爵,使勁提拔,不愿意跟著混的,那就使勁打壓。
最關鍵的是,多年不上朝躲在后宮修仙的老皇帝,明確表態是支持孟淵的,甚至就連內宮三大廠都這在時刻倒向了老爺子。
所以老爺子能夠迅速掌握朝堂的主動權,那時候除了羅老夫子等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死硬派之外,就只有統領禁軍的溫空橫能夠與之抗衡一二,但也僅此而已。
老爺子當政時期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便反對勢力不小,但也無法動搖他的根基,只能打打口水戰掙點面子。
可如今換到陸寒江上臺,一改從前老爺子強硬的非友即敵政策,而是采取了一系列難以形容的方針,用大白話來說,那就是兩個字,擺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