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梨湯都沒能見底,外頭就傳來下人們向齊國公和幾位郎君行禮的聲音。
想來他們也等的很心急了,否則不會崔舒若才剛醒,就能如此快趕到。
但受限于禮教,即便他們算是崔舒若名義上的親人,屋里還有竇夫人跟侍立的許多奴婢,可他們就是不能進來親眼看崔舒若,只能隔著屏風問好。
齊國公的目的性很強,他才不過問了崔舒若兩句,醒了可有不適就迫不及待的問起她夢中仙人的情形。
崔舒若也不介意,即便是在自己沒有顯出能與仙人交集的時候,齊國公待她也不算差,給足體面,也不吝嗇,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詆毀欺辱她,齊國公一樣也會出頭。
只是待她到底有隔閡,不比親生的掏心掏肺,
這也是人之常情。
崔舒若照著自己想好的說辭緩緩道來,“是仙人夢中點化我的。
自從那次仙人撫我頂,令我見到地動時并州的慘景后,我斷斷續續又夢見了幾次仙人。一共是兩位仙人,男仙人赤著腳、披散滿頭白發、慈眉善目,女仙人身穿九色霓裳羽衣,身后有霞光,總是含笑。
他們說我有慧根,算得我們命里有師徒緣分,便授我一卷玉簡。
可里頭的文字太過晦澀深奧,我僅能明白寥寥。后來,他們說我已領略了觀測天象之能,至于其它,要靠我將來的悟性了。
在昨日,仙人突然又入我夢中說有凡人招搖撞騙,行人牲這等罪大惡極之事,便賦我祈雨一術,叫我在今日揭穿他,還說要我日后積德行善,來日”
崔舒若說到最后,神情便開始猶豫,她掃了眼四周,最終按下不講。
可正是這樣吞吞吐吐的表達,更叫齊國公心潮澎湃。
她的未盡之言是什么
是不是顧忌人多眼雜,其實她想說的是輔佐明主,或者更仔細一些,是輔佐自己
齊國公連日來的遭遇,還有聽聞洛陽淪陷,眼見晉朝大廈將傾,氣數不再而膨脹的野心,在這一刻達到最高。
但他好歹還留有理智,沒有將心底的隱秘宣之于口。
齊國公強迫自己問起了別的,“哦,如此一來,你豈非能呼風喚雨”
雖是為了不讓自己掛心,但他問的也確實是心中疑問。如果崔舒若真能隨心所欲呼風喚雨,要是有戰事,豈非可以直接讓她平定敵軍就算不成,威壓莫測的天地神靈之力,也能大挫敵軍銳氣。
崔舒若從齊國公的話里猜出他的意思,她早有準備,當時在祭臺上明明能撐住,卻故意暈倒,為的就是這種時候能堵住他們的嘴。
她掩住唇,咳嗽一聲,“怎么可能,女兒不過是肉體凡胎,每每祈雨一次,都會傷了自身元氣,次數若多了,怕是難以侍奉在阿耶阿娘身側。”
她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氣音孱弱,正也印證了所言。
齊國公按捺下心頭涌起的失望,關懷道“竟是這般,為了并州百姓,今日實是苦了我兒。我兒且放寬心,今后在齊國公府,在并州,絕無人能輕慢你分毫,否則便是與我齊國公府作對”
崔舒若強撐著想要起來,被竇夫人等人攔住,她劇烈咳嗽,“我怎么擔待得起如此禮遇,只怕他人也要說閑話的。”
齊國公聞言,橫眉冷對諸人,從戎多年磨練出的威懾在此刻彰顯得淋漓盡致,“哼,我看誰敢。我兒為并州百姓求雨,不惜折損壽數,得此禮遇,理所應當。
若有誰不服,或是爾等聽到什么閑言碎語,盡可來尋我”
齊國公在府內極有威信,他說的如此之重,不少仆婢都猛地跪下,不敢動作。
趙仲平作為世子,很有眼色的出來打圓場,他恭恭敬敬的對齊國公一拱手,腰肢如君子蘭,舉止端方,全然瞧不出將門子弟的粗獷,倒像是清流文官家里出來的,“阿耶說的極是,二妹為并州犧牲至此,哪有人會說閑話。還請二妹好生將養,做兄長的不能替弟弟妹妹承擔風雨,實在有失長兄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