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違禁的次數多了,不僅僅是扣工錢那么簡單,還會被趕出去。
雖然看似嚴苛,可這樣反而讓繡坊能更好的運作下去。況且比起那些賣身為奴,動不動被主家打殺,或是她們本來會被餓死的結局,如今這樣,簡直是大幸了。因而從沒有人敢提出非議,甚至小心遵守著一切,很少有女工敢耽誤上工的事。
在齊國公府的庇佑下,能吃飽穿暖,還有工錢拿,而且體體面面,倘若被趕出去弱質芊芊的女子,只剩下死路一條。
崔舒若坐在堂前,翻看岑明月遞上來的女工們上工的記載簿,整整齊齊幾乎從無紅圈的耽擱、偷跑,還是挺叫人訝異的。甚至有不少女工常常熬夜上工織布,到了夜里,即便故意熄滅燭火不想讓她們織,也要開著窗戶,對著微薄月光,小心地織。
但仔細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繡坊里的女工都是逃難來的,苦日子過慣了,織布的差事多勞多得,趁著如今抓緊攢錢才是最緊要的。
若非人要睡要用飯,只怕她們可以不眠不休的干活。
崔舒若合上簿子,她抬眼看向岑明月,“這樣下去可不行,人都要熬壞了。雖說如今有訾家兜底,織好的布不愁賣不出去,但也不是這么個掙法。”
崔舒若仔細想了想,“這樣吧,從今日起,若非有急活要趕工,過了酉時,織布機的屋子都不許有人。過了這個時辰私自去織布的,那段時辰的工錢統統作廢。”
她一錘定音,免得到時候真有人熬壞了身體。
只是為了給自己攢錢也就罷了,有些女工逃難來,還拖家帶口,不少女子賺來的工錢都給夫家收去了,被迫多上工來養活一大家子。
岑明月也清楚里頭的不少彎彎繞繞,她屈膝福身,應下了崔舒若的吩咐。
除此之外,到時沒什么要擔憂的大事,至多不過是同舍的女工們鬧矛盾,有的還大打出手,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些岑明月都會處理好。
當初崔舒若救下岑明月的時候,當真只是出于同為女子的義憤,可岑明月為人公正,自己的言行都比照著圣賢記載的德行典范苛求,她以身作則,底下的女工們壓根尋不出有非議的錯處。
如今倒是叫崔舒若少廢了不少功夫。
等把事情都處理清楚了以后,崔舒若才開始安置引睇兒。按引睇兒之前的說辭,她家里人既然存著把她賣了換錢帛的心思,倘若知道了她進繡坊做工,怕是也不會放過壓榨的機會。
救人救到底,崔舒若干脆安排人花些錢帛,讓引睇兒的家里人簽下契書,只以為她被賣給了國公府,而后再把契書還給引睇兒,讓她依舊是自由身。
引睇兒看著崔舒若井井有條的為了她發號施令,不由心神雀躍,既是歡欣,又是因著馬上能迎來新的日子。
崔舒若吩咐完以后,見到引睇兒的神情,她頓了頓,還是決定交代兩句,“你方才被羯族人劫持,是因我國公府的人疏忽,才有的無妄之災。我會彌補你,你方才說的做女工和識字我也都應下了,但也僅此而已。
今后你同繡坊里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工沒有差別,亦不可驕躁。”
訓誡的話說了,也該懷柔關愛兩句,崔舒若軟了軟語氣,“不過,你傷口還未好,可以歇息兩日,正好熟悉熟悉繡坊。明月,往后讓她跟著你。”
岑明月恭敬的應是。
引睇兒到底是農家女,雖然有兩分膽氣,但并不夠規矩,聽見崔舒若的話,興奮的擺手,“多謝郡主娘娘厚愛,我不過是卑賤粗人,無需修養,一會兒就能去上工。”
聞言,崔舒若沒說話,只是微笑。
但崔舒若的婢女鸚哥當即變了臉色,平日里愛說愛笑,似乎只識得聽旁人是非的婢女,臉一板,竟也不怒自威,足以唬得平民小吏心中一顫,“大膽我家郡主的話也敢隨意駁斥”
引睇兒果然變了臉色,崔舒若還是坐的安穩,八風不動,臉上含著輕笑,“若想要有個好前程,光有抓住時機的膽氣可不行,你在明月身邊好好學,會受益匪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