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撥動算盤,發揮自己作用時,身上仿佛散發著光的女工們,她們大多年輕而聰慧,只是生不逢時,顛沛流離。
目的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崔舒若站在院子里,春日寒冷,可當日頭漸漸升起時,氣溫也開始回暖,陽光斜照在她的身上,似乎為她渡了層光,恍惚間一錯眼,叫人真以為見了仙人。
論跡不論心,況且人心本就復雜,念頭如何,誰說的清。
于女工們而言,崔舒若便是她們的仙人。
崔舒若既然把女工們安置了,馮許又素來迂腐,品性端正,她只需要留下幾人看護便是,自己大可以去好生歇息,并州過來,一路舟車勞頓,可不是她這副貴女的身體能夠受得住的。
但崔舒若卻揮退了行雪,她命人在最前頭安置坐席,陪著女工們。
男女之間地位懸殊,即便引睇兒勝了,可很難說得準會不會有人心懷不忿。她信得過馮許的人品是一回事,但女工們信的卻是她。
而比起所謂的男女之別,權勢能湮滅一切偏見。
整座府邸的人都能看不起女工們,可他們卻不可以冒犯崔舒若,因為她是衡陽郡主,背后有整個齊國公府,得罪了她,不是找死么
即便是為了穩住女工們的心,崔舒若暫且不會離開。
她既然坐下了,那么服侍的婢女們自然會把經過戰亂而顯得簡陋的屋子好生打掃。
擦地的擦地,打掃窗欞的打掃窗欞,還有屏風、熏香的銅爐,甚至是案幾邊上要擺上嬌嫩的花枝,糕點水果也不能少。
而且跟在崔舒若身邊的婢女們個個規矩嚴整,不茍言笑,很快就將一切收拾好。
對面的男子望見這一切,眼里流露的是對權勢的渴求,還有不加掩飾的羨慕。
但崔舒若身邊隔著屏風,一切的目光都被隔絕在外,也沒人敢一直盯著,生怕盯得久了會有人站出來指責他們膽敢冒犯郡主。
所有人都各司其職。
女工這邊興奮不已,但也因此更加賣力。
對面的男子們便不是了,多少有些心浮氣躁,可把馮許給氣死了,小胡子一翹,拿起戒尺猶如老夫子般巡視,發覺誰分神了,就敲響他們的案幾。
因為馮許的嚴苛不放水,倒是叫人心安定了幾分。
誰讓馮許是個能長篇大論,將先賢之言信手拈來教人的,被他一說,面上無光。
崔舒若她們來的時候,不過是剛過午時,經過一下午的辛苦,很快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了。行雪過來請示崔舒若晚膳要用些什么,崔舒若放下手里的筆,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她說平日里這里的人用什么,她們就用什么,不許多也不許少。
行雪神情猶豫,可她比崔舒若身邊的任何一個婢女都要懂分寸識眼色,故而只好應聲退下,遵從崔舒若的吩咐。
等一會兒,今日的晚膳就被盛于食盒中被送了來。
一共只有兩樣,分別是湯餅和胡餅。
雖然都帶了個餅字,可湯餅其實就是面片湯,倒是胡餅酥脆,真正是后世餅的模樣,但表面沾滿胡麻,也就是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