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舒若微微一笑,“睢安郡早已是我們并州的地盤,西秦人若是想要故技重施,攻打并州,唯一的辦法便是取道荒林,迂回繞到化明縣。打下化明縣后,才能直取并州。
可要想做到這一切,少說也要一月有余。荒山野嶺走上一月,怕是還不知西秦已經兵敗。我不過是將一切告知給了左丘燕至罷了。”
崔舒若胸有成竹的道“一個能做到讓三千騎兵令行禁止、軍紀嚴明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雌伏于西秦老賊的身下。他有野心,有怨恨,不過是有所顧忌的隱忍罷了。”
一個會厭惡自己容貌的人,又怎可能以獻媚邀寵為榮
所以崔舒若寫的很簡單。
“西秦兵敗,老賊逃竄,洛陽被圍。君有鴻鵠志,可堪云泥辱,何不返洛陽,親手刃禽獸后魏眾宗親,拳拳待君復國雪恥。”
但親手殺了西秦老皇帝與復國,怕都是左丘燕至心心念念,夢中縈繞卻不敢宣之于口的。
從身份尊貴,最受寵愛的皇子,變成敵國君主玩物,如此高傲之人,尚不知是以何等心志忍辱。
所以崔舒若篤定,他會退兵,且一刻都等不了。
想來有了左丘燕至的摻和,三哥他們覆滅西秦也能少費些力氣。
趙平娘雖能將守衛們指揮得井井有條,卻萬萬做不到如崔舒若在見微知著、揣摩人心上的厲害。她十分驚嘆,“舒若,你當真聰明”
趙平娘的眼里和語氣全是欣賞與贊嘆,不摻雜半分嫉妒。
崔舒若并沒有否認趙平娘的夸獎,但她同樣正色道“阿姐亦是,若非阿姐,恐怕我也想不到此處,更無法撐到此時。待到城破,再講出有關西秦之事,怕是不能有如方才般的效果。”
姐妹倆互相之間真心恭維,而一旁當真是莫名就保全化明縣的老縣令則摸著胡子,笑瞇瞇的道“二位郡主都是天縱之才,慧敏而有急智。”
對于老縣令的真心恭維,趙平娘沒有否認,崔舒若則微笑回應。
敵人雖退軍,還有不少不少要善后的事,守城的兵丁們不少都受了傷。不過相較而言,如今已是最好的結果,倘若沒有崔舒若,沒有趙平娘,怕眼下就是尸橫遍野了。
有并州被圍的經驗,崔舒若和趙平娘下城墻安頓傷兵、安撫百姓都做的十分熟稔,可謂是駕輕就熟。
老縣令站在城墻上,看著兩位郡主忙碌的身影,此時面上褪去了由心隨和而生出的詼諧神情。他盤算著自己曾經在縣衙內占卜過齊王大運,明明該是有一女昌隆相助,怎么如今是兩個女兒
墻邊的守將見老縣令又開始神神叨叨起來,用手肘推了推旁邊的人,小聲交談,“你看縣令,又開始算卦了。”
一旁的人累得很,剛打完一場仗,對司空見慣的事壓根提不起興致,抬了抬眼皮,“哦,這有什么,誰不清楚縣令就喜歡神神叨叨,你看他十卦也就能有一卦中吧。”
而老縣令不愧是癡迷道家術數的人,隨身攜帶著龜骨,里頭是三枚銅錢,只見他蹲在墻角一陣搖晃,連擲了六次。
最后念叨著,“變卦當真奇怪,難道之前觀七殺星動也與此有關這位衡陽郡主倒是有安鎮西南,拱衛明主的跡象。”
老縣令本想再單獨卜一卜,但想起自己方才便是第十卦,“罷罷罷,橫豎再卜不準,隨緣吧。”
他把寶貝龜骨和銅錢藏進袖中,一個起身太猛,險些踉蹌。
老縣令拒絕了旁邊的攙扶,只是忍不住嘆氣,目光悲愴的看著眼前狼藉,想起方才胡人率軍而來,所有人如臨大敵的模樣。
他知道天下必將太平,卻不知自己這把老骨頭能否活到那時候
太平盛世的模樣,已在他的記憶中漸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