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為旁觀者的崔舒若清楚,那是小皇子苦苦維持的尊嚴,晉朝皇室的尊嚴。只要齊王一日用得上他,尊敬他,他就會努力維持住。
可憐么也許有的,但在百姓流離失所的亂世,他能被養得白胖,何嘗不是用著民脂民膏的緣故。他受父祖蔭庇,便也擔起了背后的罪孽責任。
崔舒若也不會大發圣母之心可憐對方,她能做的,能允諾的,便是將來的安樂王爵位。
至于其他,便只能請小皇子自行承受了。
在小皇子請趙仲平他們起來以后,趙仲平自然沒再繼續跪,禮數盡到也就是了。他從善如流的起來,并且請小皇子換乘了一個六匹馬拉的車駕,這是皇帝才能有的規制。
小皇子站在馬車前猶豫了一瞬,很快就順從的坐了進去。
既然是傀儡,那么違一違禮制又能如何。
他對自己的存在看得很清楚。
公主的帶回則在意料之外,崔舒若密信寄來時,齊王一邊看一邊皺眉,但見到有玉璽時,原先皺的眉頭不但松開,甚至更加舒展。
左右一個公主也掀不起風浪,不過是多撥些人伺候著罷了。玉璽才是真正重要,即便多養上一百個公主,相較起來,也萬分劃算。
之后的一路,更是不用崔舒若操心,都已經到了齊王的地盤,還有趙仲平接手,若還出什么差錯,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順順遂遂地到了并州外,齊王更是率領并州上下官員全等在城外,這一回,齊王并沒有躲進馬車里,即便如今漸漸入夏,蚊蟲多了起來,他也面色不變的帶著眾人等待。
直到六匹馬拉的馬車漸漸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一回,照舊是所有人跪迎。
看似折損齊王的顏面,但其實也沒有什么,曾幾何時,齊王不但要跪小皇子的祖父,還要費盡心思自保,免得被猜忌丟了性命。
所以區區一跪和皇權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崔舒若看著小皇子被齊王恭迎回了齊王府,看著小皇子微白的面色,看著即將出爐的傀儡皇帝,內心卻無波動。
因為她同樣知道,屬于齊王的時刻即將降臨。
他令立新君,是齊王朝的開端。
這兩年里所打下的地盤,做出的政績,都會成為來日孕育齊國的養分。
很快很快,就能結束亂七八糟的天下,令百姓迎來休養生息的時刻。所有的小義小節,同這一切相比,都太過微弱渺小。
她定了定心神,從徜徉的思緒中抽出神,很快跟上了齊王的隊伍。
等進了齊王府,齊王對小皇子可謂是比親兒子還好。做阿耶的還能打兒子,可他卻只會恭恭敬敬,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并且和顏悅色。
但從齊王從來不會帶著下屬在小皇子面前商議政事上來看,就能清楚他壓根沒將對方看在眼里。
崔舒若在心中想著,依然能做到耳聽六路,所以齊王一喊她,她便神色自然的抬眼看向他,微笑應聲。
“衡陽,你算一算何日適宜冊封四皇子為帝”
崔舒若翻開系統面板,看了眼日歷和天氣,問了齊王想要遠些還是近些后,隨口說了個黃歷上記載且當天放晴的日子。
齊王滿意頷首,繼續和旁人商議其他細節。
崔舒若不擅長繁文縟節的禮儀規矩,所以后頭的事基本同她無關,只需要靜靜聽著便是。
好不容易等到商議完,她回了自己的院子,行雪則上來遞了一本冊子,是魯丘直送來的禮單。崔舒若和武將的關系一直不錯,偶然送禮互贈并不稀奇,但能叫行雪如此慎重對待,可見禮單不一般。
崔舒若打開冊子,目光隨意一掃,便知道了緣故。
行雪則擔憂的問,“魯校尉的禮未免太重了些,怕是半副家當都送了來。奴婢實在是拿捏不好,得送怎樣的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