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舒若按下冊子,輕笑道“他不是新添了個兒子嗎,送些幼兒用的衣物銀鎖。”
行雪點頭稱是,很快就下去辦了。
倒不是崔舒若貪財,收下重禮不過是為了安慰對方的心。就憑齊王對小皇子的禮遇,盡管小皇子會被立為傀儡皇帝,可齊王的態度明晃晃告訴眾人,不得冒犯他。
偏偏魯丘直在路上用蒙汗藥藥倒小皇子,甚至在崔舒若會合之前態度也不甚恭敬。若是齊王想做實自己對皇權的尊敬,很可能拿魯丘直開刀。
但最后卻沒有,因為崔舒若已經罰過魯丘直了,此事便算翻篇。
只要魯丘直放聰明些,便能從齊王的態度窺見崔舒若是如何救了自己一命。那么半副身家而已,同性命比較,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崔舒若送的那些東西,看似不值錢,卻是交好的人家才會互送的。
魯丘直送禮是承情,崔舒若送禮是奠定了兩家的交情。他滿肚子彎彎繞繞,怕是武將里心眼子最多的,又懂得上位者的底線在哪,和這樣的人交好,是件一本萬利的買賣。
在崔舒若和一些武將家眷交情漸濃時,小皇子也在齊王的扶持下在并州登基。
齊王當眾冊立小皇子為皇帝,便等同于和汾水郡的皇帝分庭抗禮,他還昭告天下,希望所有人前來投靠效忠,以彰正統。
當然,最后大多是靠齊王自己的勢力打下地盤。不過,齊王手上有了小皇帝,便算師出有名,總比之前好聽。
隨著齊王的勢力越來越大,又占著正統的名分,明眼人都清楚他的勝算很大。于是也越來越有人來投靠,為的其實不是所謂正統,只是清楚自己手上的一點兵壓根沒有爭霸天下的可能,倒不如認命,趁齊王還未稱帝便來效忠,指不定來日還能有一席之地。
而齊王也開始逐步蠶食整個北地。
一切都蒸蒸日上,如預期的發展,除了崔舒若和魏成淮。
他們倆見的很少,大多數是魏成淮在前線打仗,崔舒若在后面籌措糧草。見面的機會零星,幾乎一個手掌都能數清楚。而且為了避諱猜忌,二人明面上不能太過親近,連光明正大寄信都不成,每回都只能輾轉遞交到對方手上,和做賊也沒甚區別了。
但越是如此,越是叫人珍惜,隱隱間還有點說不明的刺激。
兩人的情義并沒有因為分別而減少,反而愈加思念。
在外行軍打仗,便沒有不苦的,即便是做將軍的。說到底也是住在營帳里頭,四處荒野,至于喝酒享樂,除非跟著位同樣喜歡享樂的將軍。
但不論是趙巍衡,還是魏成淮,他們都軍紀嚴明,以身作則,沉溺享樂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甚至是在打仗的間隙,好不容易能對著篝火,迎著夜風休息,也不過是一群大老粗坐在一塊瞎聊天。
比起一般的大老粗,他們要更俊秀好看些,因為里頭有魏成淮。
哦,還有趙巍衡。
并幾個心腹將領湊在一塊。
夜里風沙襲人,即便是點著火,四處都是把守的士兵也掩飾不了沙場蕭瑟。
趙巍衡竟彈著琵琶,奏得又快又急,錚錚如刀劍相鳴,其余將領都靜靜聽著。沒奈何,畢竟這鬼地方也沒其他玩樂的法子,再說了,趙巍衡彈得確實是好。
眾將默然,沙場之上,即便是琵琶清音都變了味道。
而魏成淮望著天上圓月,則從衣裳里取出一個略微磨損的香囊,握在寬厚修長的手里,輕輕摩挲。
頭頂,是一輪明月,清輝灑地。
不知誰先開的頭,突然就傳來聲聲嘆息。
“娘希匹,也不知這仗什么時候打完,上回凱旋歸家,我家幺女都認不得我了,嚇得直往她阿娘懷里撲。”
“那有啥好歹你回去闔家和和美美,不像老子,打了一年多的仗,回去只能見到爺娘的墳頭,連送葬摔瓦盆都不成。我爺娘真是,上輩子沒積夠德,白養了我這個不孝子。”
一個個你一言我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