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達驟然驚醒。
“娘”
這樣的夢她接連做了多少次,都已經習慣了,不怕了上次夢見溫從陽和二妹妹說丫頭的事,她也的確沒有再怕。
但今日她才退燒,本便精神短,這兩日連遭打擊,又昏沉經了一夢,夢里還被人那般地說到臉上,她不免滿心慌亂,掙扎著坐起來便要找母親。
“大姑娘”鏡月正端著藥碗進來,唬了一跳。
她忙把碗先交給別人,急急過來攔住“姑娘還沒好全呢,可不能這么折騰呀”
“讓開我要找我娘”紀明達伸手便推她。
她病中雖力氣不足,但全力之下,鏡月還是被推了個趔趄。
鏡月來不及管被推疼的肩膀,滿心只想著先把大姑娘攔住。
雖有太太的話,叫大姑娘靜心養病,不許出門,可她一個丫頭,滿屋都是下人,怎好和姑娘動手動腳的
這會子再去叫太太,怕也來不及了。大姑娘這樣出去叫眾人看見,更不好。
眼看這許多人都攔不住,快叫大姑娘走到堂屋了,鏡月心生一著,忙兩手握了大姑娘的手,笑道“不是不叫姑娘去見太太,實是實是這會兒孟恭人還沒走呢,還說一會兒崔大人和小崔大人都要來,姑娘病中未經裝扮,就這樣出去,是不是”
孟恭人
崔大人
小崔大人
聽見這幾個稱呼,紀明達不覺恍惚。
見似乎說動了,鏡月忙就這樣拉著大姑娘的手,把人帶回床邊坐下,笑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話和太太說姑娘告訴我,我去回給太太,太太就來看姑娘了,好不好也免得姑娘這樣出去,再著了風寒,又叫太太掛心,姑娘也要再吃苦。”
“吃苦”
紀明達張口,重復念了一遍。
“是啊”鏡月忙笑道,“再病了又要頭暈、頭疼,還咳嗽、發冷,還得多吃幾天藥,可不是吃苦嗎”
“是吃苦”
紀明達又重復說。
嫁到崔家,是去吃苦。
但她已經不會再嫁去崔家了。
她不用怕她不用怕
“別去告訴娘。”紀明達反握住鏡月,低聲道,“別讓娘擔心”
“哎”鏡月終于松了口氣,忙答應著,又勸說,“那姑娘快吃了藥吧,再不吃就涼了。”
她把藥端回來,看著大姑娘自己端過了碗,一飲而盡,苦得皺起眉頭,卻沒拿手邊的蜜餞,只漱了漱口。
大姑娘又睡下了。
鏡月把空了的藥碗交給婆子,關上東廂房的門,才終于有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好疼
身旁的銀月本還想說,大姑娘乖乖吃了藥看著倒可憐,便見鏡月摸著肩膀皺臉,忙問“姐姐是傷著了”
“噓”鏡月忙令噤聲,拉她離門邊遠了些,說,“什么傷著,被推了一下罷了,過兩日就好了。”
太太本就心煩著,她這點子事就別拿出來說了,萬一傳來傳去又鬧起來,讓老太太和老爺都知道了吃虧的不還是她嗎。
銀月也自知失言。但看鏡月實在疼得很,她又放心不下,便說“我看太太這會兒也不用人,咱們快到房里看看,若有不好快上些藥,不然也怕耽誤出事兒呀。”
“也是。”鏡月沒推辭。
“快走,我記著馮嬤嬤屋里有治跌打的藥”銀月又忙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