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洗澡的時間比她預料的還要長一點。
他好像洗完了。
紀明遙合上香膏的蓋子,又趕快走回床上躺好。
崔玨換了一身棉袍走過來,稍猶豫著坐下。
紀明遙向里讓了讓。
困了,快睡吧。
崔玨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才起身將燈吹熄到只剩拔步床外的一盞和床內的一盞,又回來掩好幾重床帳。
夫人似乎又快睡著了。
崔玨躺下,也想盡快入睡,可想吹滅帳內燈時,手卻不經意碰到了夫人。
夫人又半睜開了眼睛。
她緋紅微干的嘴唇張合,含含糊糊地問“一爺”
這是他新婚的妻子。她才十六歲,就來到了他身邊,與他做了夫妻。
她在家被嬌養,即便已經成婚,也還實在嬌得很。
崔玨不禁把她抱在懷里,低聲說“你今日才來,各處都看過沒有有何缺少之物家常用的若缺,我去和大嫂說。還有其余想要的,我明日置辦。”
她與大嫂再是相熟,相處和睦,也是今日初嫁,或許不好意思開口。
他們之間,應比她與大嫂之間,更親密了。
“缺的少的”紀明遙迷迷糊糊地想,“倒是沒見缺什么”
她一向是有吃、有喝,有睡、有玩就萬事足了。新房里家具擺設都是她的嫁妝,樣樣齊全,還堆了許多在后樓。今日晚飯是崔家廚子做的,味道大半還不錯。
吃、喝、睡睡
紀明遙清醒了幾分。
她向上看,發現崔玨的神情竟很柔和,眼中是未加掩飾的憐愛。
是個機會。
“雖然暫不缺什么”她從被子里伸出手,環上崔玨修長的頸項,望著他說,“但我有句話想問。”
“想問什么”崔玨不覺撫上她的背。
“什么都能問嗎”紀明遙向他確定。
夫人的眼睛竟在發亮,不見一點困意了。
崔玨謹慎地思考。
她是想問什么是關于他、關于崔家,還是關于方才
“夫人只管開口。”崔玨如此承諾。
看見夫人還半坐了起來,神色也變得十分鄭重,他也不免更加認真。
夫人開口了。
夫人說
“曾聽人說,一爺每早五更即起,多年皆是如此”
夫人只問這個
崔玨先答“是。”
他又詳細解釋“常朝在卯初,五更起方能趕得上入宮。衙門點卯在卯正一刻,雖然晚些,我也習慣五更便起了。”
夫人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意思。
她似乎又咬了咬牙,下定了什么決心。
崔玨意識到,夫人真正想問的要來了。
新婚床內,幾乎坦誠相對,他卻不由嚴肅起來。
夫人問的是
“那我早上最晚能睡到什么時辰”
她又補充“我在家都是卯初一刻才起,還有些睡不夠”
崔玨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耳朵。
他愣住了。
這就是夫人心里很重要的問題,重要到要在新婚夜以這般鄭重的態度問出來嗎
雖然她才到崔家,難免拘束,可、可
“一爺、一爺”夫人還在等著他回答,連聲喚他,“你快說呀”
“早晚不必問安,大嫂那里是卯正一刻用早飯”崔玨還完全沒有理解夫人的思路,卻已經回答道,“若你想自己用飯,再晚些起也可,不必與我一同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