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會,她又抬頭,正色問他“二爺便不覺得,我對老爺是不孝不敬嗎”
這一刻,崔玨發現,夫人澄澈雙眼中蘊含的波動,自己竟又看不分明。
但這不會影響他的答案。
他只隨心直言說“父慈則女孝。”
觀安國公今日對夫人的言行,顯然并非能讓子女敬重孝順的慈父所為。若排除他對岳丈應有的尊重,他當更加直言那些話豈是為人父者當對女兒所說安國公幾乎已不配為父
可只為他說出口的那簡單幾個字,夫人竟怔住了。
深深凝視了他很久,夫人側過臉,對他說“多謝二爺。”
崔玨看到淚光從夫人面頰劃過。
他還未經思索,手已經撫上了夫人的臉,輕輕將淚光拭去。
夫人又連忙低頭,用袖子擦了擦臉。
“沒什么。”紀明遙有些慌亂地說,“老爺那些立嫡立后的話,是不是也與二爺說了”
她補充問“是不是早便與二爺說過許多次了”
還在安國公書房時她就想到,若不是“勸”不動崔玨,安國公大約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這個“不孝順”的女兒身上。
所以,崔玨,或者崔家,究竟是不贊同安國公的態度,還是不贊同安國公此人
崔玨沒有立刻回答。
沉吟片刻,他稍有為難開口“這話,大約要先去問過兄長,才能回答夫人。”
紀明遙一怔。
她不禁一手松開崔玨,想撫一撫自己的胸口,卻又并未抬起。
這算關乎到崔家將來道路與前程的重要大事。崔玨要先和親兄長商議,再一同決定是否告知她這個才成婚的妻子,理所應當。
況且,她的“父親”安國公與崔家的立場并非一致。認真算來,她的確是不可信的人。
所以無需失落。
換了她也會這樣做的。
而且,崔玨對她直說要先詢問崔瑜,并無糊弄敷衍,她應該覺得高興啊。
她就說嘛,她這兩天都好怪。
紀明遙就笑問“那二爺是現在就去,還是吃了晚飯再去”
再有幾刻鐘就到飯時了,來得及商量完這樣的大事嗎
“我”崔玨拉回夫人松開那只手,雙手緊緊將夫人的兩只手都握在掌心。
分明他應對恰當,夫人也仍笑著,他卻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他不敢說走。
紀明遙卻催促他,引他轉身,笑說“晚飯后再去怕也來不及,不如二爺現在就去吧。若在大哥那里吃飯,記得少吃難克化的東西,也別再喝酒了。中午想必喝得也不算太少。”
她又抽回一只手,像平常一樣牽著崔玨,送他到堂屋。
崔玨一直在看著夫人。
夫人是在握住他。
可他仍然不敢走。
“二爺,”夫人笑問,“不去嗎”
夫人在催促他。
“我去了。”崔玨松手,轉身。
“我就不送二爺到外面了,”夫人在他身后笑著說,“二爺知道我懶。”
又走出去幾步,崔玨才敢回頭。
但堂屋門簾已被放下。
他已看不見夫人的身影。
紀明遙自己走回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