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叫人去通傳一聲她要過去,又理了理身上衣服、抿好鬢角,多戴一根碧玉釵,等通傳的人回來說大奶奶有空閑,紀明遙才向正院過去。
孟安然也是頭一回安排國公府出身的弟妹出城,心里不大拿得準主意,便先問“不知弟妹在安國府上是怎么樣”
“我人都在崔家了,就不論以前是怎么樣了吧”紀明遙笑道,“我和二爺都聽嫂子的。”
孟安然便與她說“出城不比就在京里,難免更小心。我自己去城外莊子上,多是帶三四個人隨身,六到十個婆子,再有二十個趕車的、圍隨的小廝男人,加上拉行李的車,約是六七輛。若同大爺一起出去,再帶上孩子們,人就多一倍。我就照這規矩給弟妹安排”
紀明遙一聽,這排場也就只比她在安國公府時略減了兩三分,可見崔家在不該節省之處完全不會吝嗇。
她也并不覺得少十個八個人個跟著是受委屈了,便笑說“那我自己挑幾個隨身的人,多帶幾個陪房,余下請嫂子安排吧。只怕要多兩輛車。麻煩嫂子了。”
“行”孟安然笑道,“我現在就給你安排人車。”
她拿來人口名冊,順便就和弟妹說“等你和阿玨把產業接回去,家里的下人也該分好。現不算莊子上的人和在老家的人,咱們在京里共有四十七房人口,算上不成房的小廝丫頭不算弟妹和我的陪房,共是二百八十八個,弟妹先和阿玨想想,是先只分西院服侍的人,還是連廚房、門戶、出入等事一并分清是要家里原用的管家,還是自己另有要用的人”
紀明遙光聽著就不想干了。
但擺爛的話她也只在心里想想,對嫂子仍是笑,答應著“等我和二爺商議好了就來說。”
孟安然一面點著人,一面和她說各人的脾氣秉性,又叫領頭的幾個來拜見。
那幾人來行禮磕頭時,紀明遙并沒立刻叫起。
她靜靜坐著,從左至右,將每個人都看了片刻。
直到看清每個人的衣著、儀表,見所有人都不曾多動一動,她才說“明日我與二爺出門,就全交給你們伺候了。”
屋內安靜得能聽見廊下樹枝搖動。
分明二奶奶并無疾言厲色,幾人心內卻不知為何都生出畏懼,又行了禮,才敢應聲“請二奶奶放心”
等聽見二奶奶輕輕一聲“起吧。”幾人才敢站起來,也無人敢抬頭看二奶奶的金面。
看弟妹無話,孟安然才叮囑他們幾句,令出去安排。
幾人走后,紀明遙笑說“明日出行大事,我在嫂子面前擺了個派頭,嫂子別怪罪。”
“這有什么”孟安然忙笑道,“你年輕面嫩,不先拿出當奶奶的款兒來,震一震他們,難免叫人看輕。哪怕他們原來再是好人也一樣。”
她不禁一嘆“這些,我都是經過的。”
紀明遙忙關心問“嫂子受委屈了”
“說是委屈,也算自找的吧。”孟安然嘆道。
長久不提從前的事了,今日是與投緣的弟妹談起,她難免多說幾句“咱們家以前是侯門之家,又是宰相、尚書府邸,幾輩子服侍的老人自然心高些。可惜公婆去得早,只剩他們兄弟互相扶持。我嫁過來的時候,大爺才是翰林院庶吉士,還無有品級,囑咐我和家里行事要慎而又慎,不許張揚自大,又單叮囑我,若奴才有不聽命的,不要管是幾輩子的老人,有過什么功勞,當罰就罰,一定要先立起威嚴。”
說起丈夫,她面上又有了笑,語氣也輕快了“可我那時傻啊。大爺又是守孝三年考中了才娶的我,上次和他見都是四五年前了,說是十三四就定的親事,可二十才成親,哪兒還敢指望剩多少情分他的話我不敢不聽,可我也不敢真罰到婆婆奶嬤嬤的兒子、他的奶嬤嬤的姊妹身上,又怕讓他知道家里亂,真是沒有一天心里能安靜下來。”
說到此處,孟安然紅了臉。
稍停一停,她才又說“后來到底被他知道了,手把手教著我攆了幾個奴才,家里才算安生,我也有膽量了。”
聽了一回大哥與嫂子的愛情故事,紀明遙心里也甜滋滋的。
她給嫂子倒了杯茶,就勢也湊在嫂子身邊坐下,還想再問問家里的舊事,外面有人報“大爺和二爺過來了。”
“呦”喝了一口弟妹倒的茶,孟安然笑道,“是不是阿玨知道你在這,來接你回去的”
若只孟安然自己在房中,崔瑜回來,她早不起身迎了。
紀明遙也沒有出門迎崔玨的習慣。
但今次是兄弟兩個一起回來,妯娌倆也在一處,還不知彼此的行事,不免都裝一裝,就都站了起來。
“阿玨是來接弟妹回去”孟安然笑問。
“是我有話想問弟妹,”崔瑜笑呵呵說,“本來想請弟妹過去,聽見人在你這,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是什么話”孟安然把人往里請。
崔瑜只笑不答。
待弟妹安坐,服侍的人都退出去,他才先與自己夫人說明淑妃與廣宜公主之事。
他夫妻二人離得很近,都沒注意別處,紀明遙便也向崔玨探身,拽他的袖子,用口型問“大哥要問我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