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自己守著奶奶,屋內屋外皆無些許人聲。可明明窗外是京郊特有的、被放大了的風聲、水聲、樹聲、鳥叫,還沒到傍晚,下午天就放晴了,日頭還明晃晃斜掛在西天上,她卻覺得這院子里太暗了,太安靜了,安靜得她心里發慌,像有大禍將要臨頭。
崔宅。
正院,正堂。
孟安然忐忑問出話后,屋內另外三人都不約而同有片刻沉默。
崔瑜只在思索當如何回答這問題。
而紀明遙還額外考慮的是,她該以什么角度、盡量簡單明了地向嫂子說明看法。
以及,她此生亦是侍妾之女,可能立場天然有所偏頗,是否不答此話,交給嫂子的丈夫才最好。
一面思索,崔瑜已一面握住妻子的手,以示意不是她問出的話有何不妥,而是他尚在思考。
但他也不由看向了弟妹。
弟妹與夫人同為女子,是否弟妹也會另有一種看法,她的解釋更能讓夫人理解信服
但這一看不要緊。
他竟看見阿玨正想拉弟妹的手
嚯
崔瑜忙示意夫人也看,用氣音笑道“這回是他們學咱們了。”又“嘖嘖”兩聲說“他倒是干脆些弟妹還等著呢”
孟安然不禁一笑,捶他說“他們都聽見了”
在兄長與長嫂的注視下,崔玨并未退縮、也無絲毫猶疑,更未有臉紅耳熱。他按照自己的步調握住了夫人。
他與紀明遙之間隔著一道茶幾,因此他是伸手越過一整個茶幾,在紀明遙椅子的扶手上握住的她。
紀明遙現在和崔玨一樣面無表情,只有兩頰發燙。
崔瑜就笑“下次把你兩個的座位擺在一處,就不用這般費事嗷”
他疼得往旁邊一扭,差點沒跳起來
孟安然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下擰得這么重
現在,滿屋里臉最紅的只怕是她了。
她忙把丈夫拽回來,用眼神給他賠禮。
崔瑜也顧不了形象了,忙揉了幾下腰,才趕緊問弟妹“老一媳婦,你嫂子她是真不明白。她方才問的,你怎么看”
孟安然也發覺自己問的話有些別意,讓人聽著,好像她在質疑弟妹的看法一樣,忙要解釋。
但她開口前,崔玨站了起來。
崔玨只面向兄長,深深一揖至地,請求說“大哥,夫人她生母已去多年,就莫要讓她解答此問了。”
霎時,屋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紀明遙最先怔在椅子上。
崔玨一語說完,并未起身,仍然維持著行禮的姿態。他是背對著她,又弓著身,神色全被衣袍擋住,她看不見分毫。
按理說,她應該去看崔瑜和嫂子的神情如何,想辦法打個圓場。
可她沒辦法不看他。
她沒辦法。
她也沒辦法控制鼻酸,只能拼命忍住眼淚。
她以為她不在意。何況嫂子應只是無心之失,可能都不記得她是侍妾之女,更不記得她生母早喪。
但為什么崔玨為她出頭之后,她卻這么想哭呢。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