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生秀面帶輕淺的微笑,背著雙手,越過隊列,徑直地走到信三郎的跟前。
信三郎“呵”地苦笑一聲,擺了擺手。
“唉,瓜生婆婆,別提了。今夜過后,我要去寬永寺那兒燒幾炷香,討點好運。”
在說出這句話時,信三郎小心翼翼地挑揀著敬語。
這在吉原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四郎兵衛會所的絕大部分差吏,對于這位在吉原奉公了七十多年,資歷老得無人能出其右的“超級大前輩”,所抱持的態度都是“既尊敬又厭煩”。
無人敢質疑瓜生秀的人品。
其無私的性格、其從不擺長輩架子的隨和作風、其樂于助人的熱誠之心,千金難換。
全四郎兵衛會所上下,半數以上的人都曾受過瓜生秀的提攜與幫助。
然而另一方面,瓜生秀對游女的愛護,又讓四郎兵衛會所的差吏們感到不厭其煩。
所謂的游女,不就只是一堆精美的商品嗎
她們跟菜市場里的蔬菜、居酒屋里的酒水、茶屋里的茶葉沒什么差別。
盡量保證她們不要死掉,不就行了嗎
她們的吃穿用度、她們的私生活、她們的感情狀態,是她們的老板該去掛慮的事情。
一個月才拿多少錢啊何必像個老媽子一樣面面俱到地照顧區區的“商品”
對待游女的迥然態度,是瓜生秀與四郎兵衛會所差吏們之間最大的矛盾所在。
誰也說服不了誰。
久而久之,雙方漸行漸遠。
凡是遇到哪位游女有難,瓜生秀都喜歡親力親為,不愿去向四郎兵衛會所的差吏們求助。
而四郎兵衛會所的差吏們也樂得清凈。
不過,雙方間也僅僅只在此點有著難以調和的分歧而已。
在平常時候,四郎兵衛會所的差吏們對瓜生秀還是抱以最大程度的敬意。
如果有人敢對瓜生秀不利,四郎兵衛會所的差吏們頭一個不答應
“哈哈哈,去寬永寺上香時記得喊上我,我最近剛好也想禮禮佛。”
“哈哈哈好沒問題”
話說到這時,信三郎注意到瓜生秀一副欲圖外出的模樣,同時其背后還站著一個相當面生的青年。
“瓜生婆婆,你這是想要外出嗎”
“嗯。”
瓜生秀不多言,只輕輕點頭。
“您身后的這位是”
信三郎揚起視線,直直地打量緊跟在瓜生秀背后的那名青年。
遠比一般人要高大的體型,腰佩雙刀,脖纏黑色圍巾,身披青色羽織,面長厚密絡腮胡,似乎與太陽結緣已久的小麥色肌膚,眼掛似乎幾天沒睡好覺的黑圈兒完全沒見過的臉。
“這是我的朋友,我要帶他外出。”
瓜生秀的回答依舊簡略。
“朋友”
信三郎的眼中冒出狐疑的眸光。
他以隨性的目光打量青年的臉。
不論他如何打量、如何盯、如何瞧,青年從始至終一直面無表情、佁然不動。
就這么過去了約莫10秒鐘不到的時間
“好吧,那婆婆你和你的朋友就先行一步吧。”
信三郎側站半步,讓出可供一名成年人穿行通過的空間。
“感激不盡。”
瓜生秀向信三郎欠身行禮。
“花田君,我們走吧。
澹澹的詫異之色在青年的頰間一閃而過
在瓜生秀的領銜下,一高一矮、一少一老的兩道身影揚長而去
二人的前腳剛走,一名奉行所的官差便大步走向信三郎。
“喂剛剛那倆人是怎么回事你好像沒有檢查那倆人啊”
張口就是“喂”信三郎面浮慍色地連抽嘴角,動作微不可察。
“剛才那倆人是我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