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暗暗生氣了,先把牛奶煮上,而后就理直氣壯地走了過來,把正撒嬌舔沙德手心的小狗往兩邊一撥,換成自己坐下。
小狗們忽然原地那么遠,暈頭暈腦地在地板上轉了兩圈才把頭又轉對方向,不懂自己怎么就從客人的腿上下來了。它們搖著尾巴發出小小的撒嬌的嚶叫,又試圖拱到沙德腿彎里來,然后被親主人的大手三只一起一把頭撈走,徹底丟開。
雖然說把它們趕走了,但庫爾圖瓦也沒有要和沙德特意說什么。他們倆待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是這樣,只是胳膊挨著胳膊并肩坐著,除非要一起打游戲,否則就是各做各的事。沙德一般是在學英語,而庫爾圖瓦往往在沉浸式地網上沖浪,看到什么想要和人說的才會給沙德看。對方經常看不懂,但是會超級捧場,總是很認真,于是他感到愉悅,繼續沉浸式瀏覽。
庫爾圖瓦還會無意識地去摸摸沙德的頭毛,手掌按在沙德后脖頸處,修長的手指在發絲間穿行,指腹輕輕按壓過他的頭皮,一遍又一遍。極其偶爾的情況下,他能帶走一根頭發。沙德是黑發,但舉起來透光時不是那種金屬般的實心顏色,而是灰棕色,溫柔的顏色,軟軟的發質,有種無法言喻的小動物感。
“看。”庫爾圖瓦就要故意欺負他,把頭發攤在手心,展示給他看“你像狗一樣掉毛。”
要是阿扎爾在這里肯定要罵他臭不要臉,明明就是他薅資本主義羊毛硬薅下來的但沙德就沒有這么機敏,他只會從一大堆怎么也記不住的單詞以及由單詞產生的天馬行空的聯想中慢吞吞回到現實世界,捂住腦袋,慢慢鼓起臉頰,費解地盯著頭發,有點不懂它怎么會在自己毫無感覺的時候就這么掉下來,努力反駁“不是,掉毛不是”
明明根本說不出樂趣在哪里,但庫爾圖瓦就是覺得巨好玩,看到沙德這個表情他就想笑,恨不得在他臉上咬一大口,于是他樂此不疲。沙德能坐很久,但庫爾圖瓦一會兒就懶了,總是想躺到沙發或者地毯上,把沙德擠到角落,直到對方沒辦法,會讓他躺在他的腿上為止。離這么近的話就能聞到甜點以外的味道了,衣服上殘留的極寡淡的一點向日葵味洗衣劑的香氣,在布料下溫熱緊致肌膚的熱度中升騰,讓他仿佛是日頭下迷路在花田里了。
聽沙德偶爾會露出的一兩句輕聲復讀,帶著生澀感的英語,像雪花落到鐵欄桿上。
但今天他還是第一次真放了手機有點昏昏欲睡,聞到牛奶煮開后靜謐的香味,依然懶得起來去倒。沙德今天的學習材料才看了五分之一,生詞太多,實在不認識。這些學習a是按記憶曲線設計的,每天要復習很多,沙德總學不完,于是欠了高利貸一樣利滾利,到了每周要去上課的時候,老師查看完他的自學進度就會滿臉無奈。
沙德只好努力。萬幸他學得雖然慢,卻不煩躁,一邊看單詞一邊在腦子里編了八百個毫無邏輯的故事,像在玩一樣,自己能樂一整晚。學得再慢,現在他也還是會了許多,比剛來時好太多,沙德高興又滿足,并不責怪自己。這一會兒又是慢慢地已經看掉了好多,他很開心,剛挪開手機,就愣住了庫爾圖瓦躺在他腿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沉沉睡著。
嬰兒直的睫毛完全垂著,嘴唇也認真地抿好,額前滑落一點碎發,讓庫爾圖瓦有種白日絕對沒有的純凈美。再小一點時他還顯得愣頭青,再老一點恐怕又要添皺紋,就這一會兒是他好的年紀,縱然沙德不解風情,也還是認真看了一會兒,不曉得這種仿佛時間都變慢了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不再能回到學習中了,卻也不忍心亂動,最后試著舉起了剛剛給小狗梳毛的小木梳,替庫爾圖瓦也梳頭發。
庫爾圖瓦睡得淺,很快就蹙蹙眉頭朦朧地醒了。但醒了他也不爬起來,依然只這么躺著看沙德,眼神朦朧像籠罩著水霧,任由他這么“大逆不道”地拿狗梳子替自己順毛。
“蒂博。”沙德想了想,有點好奇他做夢沒“夢嗎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