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隨也跟著笑,心里更煩,輕聲道“沒事,早點醒也好,我多學會兒習。”
“溫之皎你聽到沒有”溫母聞言立刻對著溫隨的房間大喊,“你等會兒跟著溫隨一塊學習,別成天倒騰你那破手機了”
下一秒,溫之皎更為高亢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就不他成天就會裝”
溫隨笑了下,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有著認真,臉上卻帶了點無措,低聲道“沒事的。”
他沒來得及轉身,溫之皎就抓著挑衣桿和裙子沖了出來,臉氣得通紅,用桿子用力戳溫隨背部將他戳了個趔趄。溫父溫母立刻臉色一變,溫之皎卻盛怒至極,“溫隨裙子上的汽水是不是你倒的”
溫隨被戳得很有些痛,臉色蒼白著,望見她手里的白裙子上有了一大片褐色痕跡。他愈發顯出些無措,眼淚掉了出來,輕聲道“我昨晚把飲料放窗臺上了,可能沒注意的時候就掉下去了,對不起。”
“溫之皎你這樣動手動腳干什么,有沒有一點家教”溫母有些生氣了,走到溫隨旁邊,輕輕拍他背部,低聲道“疼不疼啊,我等會兒給你上藥。”
“溫隨你少撒謊”溫之皎更生氣了,臉色漲紅,握著晾衣桿更用力戳溫隨,“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說掉下去了,罐子呢怎么只有可樂你王八蛋”
溫父最見不得這場景,連忙也過去按住溫之皎,“好了別說了,他哪里有這么多心思,倒是你,每天一門心思琢磨漂亮,學習一點跟不”
溫父話音剛落下,溫之皎直接甩了晾衣桿和裙子,嚎啕大哭起來。她一邊哭,肩膀一變聳動,話音帶著哭腔,“我討厭你們,你們都欺負我,我要離家出走”
溫父用力摟著溫之皎肩膀,立刻軟了話音,“寶貝皎皎不哭啊,哎呀一條裙子,爸爸再帶你去買好不好”
溫隨也哭了起來,卻是小聲的,隱忍的,抿著唇,“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姐姐,你別哭了,我道歉。我想辦法給你洗干凈好不好”
“你給我閉嘴,我看到你就討厭,惡心”溫之皎聞言,哭得更大聲了,跳起腳來打溫父。還想踹溫隨,“你給我滾遠點,一股子餿味我不會放過你的”
溫母大喊“溫之皎,別動手動腳”
溫之皎尖叫起來,硬生生掙脫溫父的懷抱,快步走到溫隨面前一把將他推到地上。轉身就跑回房間,用力關上門,緊接著,堪稱尖銳的哭聲從房間里傳出來。
溫母深呼一口氣,走到溫隨面前,把他扶起來,“皎皎她就是這個個性,沒有辦法,阿隨你也受委屈了。等會兒我帶你們出去玩好不好”
溫隨仍是隱忍著,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搖搖頭,將地上的裙子也撿了起來。他低聲道“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可樂放窗臺上的,我會想辦法弄干凈的出去玩我就不去了,我弄完裙子就學習吧,我怕跟不上。”
他望向溫父溫母,輕聲道“爸媽,不用為了我這樣怪姐姐,她也很難受”
溫父母還想說些什么,他卻捏著裙子,轉身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門合上,燈打開,鏡子里,十來歲的男孩身材已經抽條,唇紅齒白,臉是好看的,眼睛也干凈得再純良不過。但臉上的委屈與難過消散而去后,臉上便顯出些怨毒與厭倦來。
他聽見洗手間外的敲門聲,那是很悶的,別處傳來的。
他又聽見溫父母那放低的,柔和的聲音,別處傳來的。
他們此刻大抵又在敲溫之皎的房間門,在哄她,在給她補償,在想方設法讓她出來吃早飯。因為他們擔心她不吃早飯會胃疼,又擔心她哭太久眼睛疼,又覺得她裙子臟了委實是件驚天動地的事。
他們的愛是一種不存在威嚴與教訓的愛,是連愛都要敲房門,獲得她允許才能進入的愛。
這是溫隨從未體驗過的,在孤兒院里,他永遠在睡八人間。四張上下鋪對應房間的四角,不存在隱私,只有永遠悶而潮濕的空氣,發霉的衣服,還有每日來查寢的義工。
他們像囚犯似的,穿著孤兒院發的不同季節的衣服,忍受著那些壯一些的,在外面混得好的混混的霸凌。他必須很努力才能讓孤兒院的人對他好一些,必須要想辦法將孤兒院發的幾塊零花錢掰成八瓣兒去“孝敬”所謂的頭頭,才能不讓自己掀開被子就看見一大堆煙頭和垃圾。
溫隨有種強烈的嘔吐欲,嫉妒讓他生出太多陰濕的恨,恨溫之皎為什么能享受到父母的關愛,恨為什么自己沒有誕生在這樣的家庭里。他一點都不想弄干凈這條破裙子,他只想一把火把溫之皎連帶著她那堆三天兩頭吹到自己房間里的裙子全部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