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仿佛濃得化不開,“鶯兒”一身粉花嫩綠的衣裳飄忽詭異,雙足全不著地,往前飛快滑去的同時一個勁拉扯著岑天放不放手。她好像腦子也不是很清楚,記憶混亂,只當自己還是生前忙著照顧小主人的岑家仆役,要拖著三四歲的岑天放和岑天霞去花園里消閑,哄他們不哭鬧呢。
這只女鬼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滿臉發青,白目翻出,縷縷寒涼鬼氣在她袖子里翻涌呼嘯,極其可怖,還言笑晏晏滿臉關切的。岑天放根本掙脫不了,一路踉踉蹌蹌地就這樣被扯走,岑天霞也只好跟上去。她慌張地瞥過了旁邊樹上已經黯淡了不少的黃紙燈,要不是這些小法器還有點作用,努力抵抗著四周涌過來的鬼氣,他們現在還不知有沒有命在
“以鬼潮里的鬼來論,鶯兒怨念還不算重只有、只有對我們倆的牽掛和放不下。而且她死前是煉氣期二層,還是三層還好,實力不強”
后面的岑天霞緊趕慢趕,一邊喘著氣努力回憶上輩子抵抗鬼潮的經驗,低聲對岑天放說,“哥哥我們的儲物袋里”
“”岑天放知道妹妹的意思,他們腰間儲物袋里剛好裝著應有盡有的物資,包括他們正準備跑回書院去找夫子報到順帶用于抵御鬼潮的桃木劍、驅鬼金輪、攝鬼幡等小法器小法寶,他們可以在這里拿出來把眼前的女鬼鶯兒收拾了。雖然不熟練,但以二對一,勝算很大。
可是,岑天放忍著鬼氣開始順著鶯兒袖口涌出來纏繞他手臂肌膚的寒冷,打著冷顫,反駁道,“她是鶯兒”
“她還沒傷人我們真的要殺了她么”
岑天放心中波瀾四起來自許多年前,來自他此生之初珍藏的那些溫暖就在這短短片刻間涌上了心頭。他剛剛才懷著要徹底逃離岑家的憤恨而筑起的那道堤壩忽然又塌了。震驚、恐懼摻雜著重新見到鶯兒的喜悅讓他破天荒的有點兒無所適從。他當然是知道現在該做就是趕快掏出儲物袋里灌好靈氣的桃木劍來,可感情上確實是另一回事。
這時他們已經被拖到了鬼氣洶涌的后花園里,在結了霜的石凳子旁、莫名出現的圓月下被鶯兒強迫著坐著。岑天霞越發焦急,不斷地提醒哥哥快動手,越拖,鬼的力量就越大對她而言童年那些記憶非常遙遠,所以她此時倒還能理智些。但哥哥釘著不動她也沒法,深深地看了眼高高興興風一樣圍著他們忙碌的鶯兒鶯兒已猛地回復了正常面容,圍著她心目中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嘮叨服侍,不斷給他們“上菜”。她流露出來的那些慈愛和心疼,都是真的。
岑天放想你那么想念我們嗎以至于變成了割舍不下牽絆依然在世間徘徊的“鬼”
我也很想念你啊
與此同時。
距離后花園不太遠的岑家東廂房處,正在與紅刀衛激戰中的大修士繆川川,迎來了另一位曾經死在岑家,因而從地下重返人間時直接就出現在原地的故人。
繆川川本來與三名金丹期紅刀衛打得不可開交。她是正躺在榻上丫鬟環繞邊做著美容邊批閱玉簡的時候被偷襲的,三名紅刀破窗而入時還指望一擊重傷她,可她反應不俗,一揮臂把驚叫的少女們往墻角一掃就一躍而起跟他們打作一團。她裝飾得美美的屋子那是當場就毀了,但是一通打下來她并沒有吃虧。岑與痕在藏舟那邊糾纏不清束手束腳,她獨自個兒沒有阻礙,反倒一氣把三名金丹紅刀衛壓了倒。當天地間的異變忽然降臨時,她正把那三名偷襲不成搬起石頭反砸腳的紅袍修士拖到了門外,正要甩身離去往自在教梨州分壇跑,然后那股洶涌的鬼氣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