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無所謂。只有珠珠,只有珠珠是最無辜的。若有一遭光陰逆轉,從頭再來,他干脆就不要帶珠珠來到這世上。那時,才會有一絲原宥和釋懷改名叫岑與痕的陳岑當時這樣想道。
繆川川想念著她的兒子,岑與痕悼念著他的女兒。倆人一邊逃著難養著傷,就從這兩份愧疚痛惜中開始了他們的“余生”。
自在教那些死士和剩下的幾個長老重新接納了他們。也談不上接不接納,純屬相互依靠著茍延殘喘,茍且偷生罷了。他們接受了自在教的保護,同時繼續承擔左右護法的責任。
這時候的他們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在教想要的東西是天方夜譚,但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在其位謀其政,就如他們曾領著華景的官職,為華氏皇族效命一樣,他們承擔著這么點自在教的期盼,只能盡力做這個左右護法,順便給自己找點繼續活著的理由。
“我恨他嗎”
岑與痕有時對繆川川推心置腹,“我當然恨他。但是沒關系。我也不在乎最終能不能成。”
繆川川覺得這話沒法接。因為,她其實已經不太恨天默了。這時的她仿佛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看淡恩仇生死的超然心境,她只是想陪著岑與痕,再陪著明善罷了。純屬陪著他們同仇敵愾。是的,明善后來也流落出京來找他們來了。他們最后又以這種方式,聚了三人在梨州城里。
梨州那間小院居然又能被他們買回手里,最好重新種幾棵樹;梨州今年新興的曲兒有幾首很好聽,唱曲兒的小倌長得不錯;隔壁桃州有家鋪子一系列香果糕很好吃,近年不斷推陳出新,還把鋪子開到了梨州來
繆川川發現自己整天關心的竟是這些事情。
她在劫法場時被那些守衛全力一擊,受到的傷不比岑與痕輕。她的壽元其實也不剩幾年了。送走了明善以后,她越發覺得壽元將盡,越來越看開。喜好,作息,心態,全像老人一樣。
岑天放和岑天霞就是在這種詭異淡然的心境中,被她抱來收養的。
他們是自在教尋來的孤兒,那處分壇原打算大力培養這對兄妹的。但被繆川川攔下了。靈根太好,太容易被人注意。為避免將來被人取靈根,不自殘的話,也只能讓她和岑與痕親自帶著,以后想別的出路。
繆川川一開始還是想把他們送到光天化日下的。
“最好別讓他們混什么江湖了瞧我們這幾個人混一輩子混成什么樣。那就不是個好東西。不要沾。”
繆川川笑瞇瞇地對岑與痕說,也沒等他的意見,就這么決定了。
他們最開始不打算跟他們發展感情,也的確沒空養小孩。平時冷漠以待,裝作只是把他們當掩護身份的工具。他們活不了多久了,這對小孩遲早得離開。若能始終被瞞在鼓里,失去他們的時候,得知真相的時候,兩個小東西才不會傷心太過。天默也不會太為難他們。
假作真,真作假。后來慢慢地,掩護真成了掩護,紅刀那邊負責監視他們的暗線真以為他們是養孩子養老了,那張網放松了些許,此乃意外之喜。他們這時反倒開始猶豫了。因為岑天放和岑天霞長大了些了。那些純真孺慕,眼中的渴望,讓他們不斷想起另外兩個再也無法相見的小孩得知藏舟那個小混蛋不斷帶歪這對兄妹,他們甚至松了口氣。藏舟因為明善和他們有段時間的分歧,似乎從頭厭惡了自在教,一心想著回去認父,找回自己身份了。對他們來說,這小孩的選擇有點煩人,但對岑天放和岑天霞來說,這是好事。若這對兄妹能跟著藏舟,未來有出路,他們這虛假岑家的虛假父母子女關系,不要就不要了吧。
雖然后來情勢有變,藏舟的態度亦是模糊,變得捉摸不透。他們百忙之余又偶爾想起這對兄妹,藏舟那邊不能靠譜的話,該怎么辦實在不行,在自在教給他們留點助力當后盾也好如此便非常為難,不知年幼的他們能不能把握好兩邊沖突,保住他們自己。千難萬難的兩難。上一代人花了一輩子沒理清楚的糾結,沒辦法,還是延續到了下一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