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了,買水。”
送走一個到時間的客人,南乙逐支收好箭,回頭正巧看到秦一隅坐在沙發上,接過周淮手里的雪碧。
他的記憶忽然間回溯到幾年前,畫面產生部分重疊。
對南乙而言,每一個有關秦一隅的小細節都格外清晰。他單手開易拉罐的步驟,像慢動作回放在眼前,還有他笑著說“我左手特靈活”的驕傲模樣。
只不過記憶在這一刻出現偏差。
秦一隅接過來,習慣性地用左手去開,卻在某個瞬間停住。
就像出錯后及時糾正的程序,他卡頓了一秒,而后換成兩手并用左手半握住罐身,右手拇指拉開罐口的鐵片。
他喝了一口,撞了撞周淮的肩膀“你說我家是不是鬧鬼啊,明明我前幾天才買了十聽啤酒,我自己就喝了仨,今天早上一打開冰箱門,一聽不剩了,我一看廚房垃圾桶,你猜怎么著里面全是空罐子”
他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又道“不是鬼就是賊。”
周淮嘁了一聲。“你那家徒四壁的誰偷啊真以為還是以前的公子哥兒啊。”
“那萬一是沖著我的美色來的呢”
“滾滾滾。”
兩人就在不遠處插科打諢,南乙卻始終盯著秦一隅的手。
“你好。”
一個瘦小的男生拍了拍南乙的肩,拽回了他的思緒。
他略帶緊張地詢問“我不太會,你能教我嗎”
南乙回頭,為他遞上護具“當然。”
下班其實不算晚,但天色已然全黑,秦一隅也早就消失不見。
烏壓壓的云塌下來,蓋住天際線,換衣服時,南乙聽見同事談論天氣,說是馬上會下暴雨。
話音剛落,窗外便閃了電。
在白到刺目的瞬間,南乙又回到中學時代,關于秦一隅的記憶在閃現,緊接著是他不久前的模樣,仿佛那個被打開的易拉罐不只是易拉罐,而是南乙單方面保存著的記憶盒。
他總是偏執地認為一切都應該一如往常,如果對不上,就一定出了錯。
但或許,那真的只是一個打開的方式而已,可能就是單純變了,沒什么特別。
南乙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換下衣服戴上棒球帽。
遲之陽發來消息。
咩小乙,我剛從學校出來,準備去排練室了。
咩路上小心外面下雨了
背上琴盒,南乙最終還是改變了計劃。盡管他最討厭這么做。
落了雷。
雨越下越大。
轟趴館沒什么可玩的,秦一隅還是想喝酒,周淮沒攔他,跟著一起去了酒吧。回家路上他裹著毯子、縮在后排睡了一覺,自我感覺沒醉,但被車晃得頭暈。
在短短二十三分鐘的車程里,幾乎不做夢的他一連做了四個,但都是斷續的、支離破碎的。值得慶幸的是,每一個夢都和樂隊無關,全是高中的片段。
這也挺可怕。才二十二歲,他就開始緬懷青春了。
輾轉反側,秦一隅坐了起來,后知后覺打了個寒戰。
“喲,醒了”
周淮看向后視鏡,也瞟到他脖子上的紋身,“不會又夢到那位白月光了吧”
“白你大爺。”秦一隅冷笑了一聲。
“瞧你這德行,當時是誰跟被下了降頭一樣這會兒又不喜歡了”
過去這么多年,秦一隅早就看明白了。
與其說那時候的他愛上的是一雙眼睛,倒不如說,他愛的是那雙眼睛注視著的他自己。
那是最完美一刻的自我投影。
但現在不一樣了。秦一隅很清楚,至少他自己都不再愛自己了。
也沒有人,再會用那種眼神注視一個已經隕滅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