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為有趣的是,他清楚地意識到,那人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被發現。因此,在后來一次次遇到類似狀況時,秦一隅也開始裝糊涂,不去抓他的馬腳,不試圖揭開真相,當做是一種心有靈犀的貓鼠游戲。
直到這個小幽靈徹底消失。
他也從少年時代剝離,成為無趣的大人。
“潑了油漆”秦一隅望著頭頂的紅色,自言自語,“真的好像幽靈同學的傘啊。”
慢半拍地低下頭,他發現,原來傘下還壓了張紙,只是因為被潑了油漆,大半張紙上的字都看不見了,只剩下右下角一小塊是干凈的。
是手寫的貝斯譜。
秦一隅撿起琴譜,心跳忽然變得很重,像軍鼓猛打在胸口,耳邊沒來由出現幻聽,不過不再是救護車的聲音,而是南乙那晚的貝斯線。
從回到這里,到目睹這一片狼藉,他都沒罵半句,也沒有一個字的抱怨。可現在,他卻不由自主地開口罵了出來“操。”
“這還怎么看”
對面的門突然打開,手里提溜著垃圾袋的鄰居小哥走出來,對方也是第一次見這陣仗,在原地愣了半天。
秦一隅清了清嗓子,起身,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擠出一張還算和善的笑臉,連連說了抱歉。
“一會兒我肯定弄干凈,我有經驗,沒弄您家門上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男生有些嚇到,擺了擺手,又問“不用報警嗎”
“沒用的,我試過了。”秦一隅又笑了,“最多拘兩天,有時候他們還會找那種沒學上的未成年,這樣連拘留都不用,充其量口頭教育幾句。”
說得有些多了。
秦一隅再次說了不好意思,打算以此結束話題,沒想到鄰居小哥又開了口。
“前天還好好的我下去買早點的時候,還看到一個男生站在你家門口,敲了好一會兒門。”他頓了頓,怕被誤會又解釋道,“不過應該不是他干的,他沒拿油漆。”
是南乙。
秦一隅臉上的假笑不自覺消失了,問“高高瘦瘦,耳朵上一溜耳釘,是吧”
“就是他我買完早點上來他還在,他還拿了張紙墊在墻上寫字呢。”
小哥笑呵呵的,補了一句“挺帥的,我就多看了兩眼。”
秦一隅瞟了他一眼,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眼吧,誰知道這小哥嚇得一激靈,又連忙補了一句“你也挺帥的”
倒也不是這意思。
“謝謝。”他有些敷衍,“給你添麻煩了,我馬上收拾,回見。”
說完,他低下頭,順手將琴譜翻了面,沒想到背面竟然還有,只不過不是譜子,是幾行力透紙背的字。
秦一隅從沒這么認真地讀過什么。
但很可惜,最后一行被油漆染到,無論他讀得多么仔細,拿多么近,都看不見了。
“操你大爺。”秦一隅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解鎖,找到了周淮的電話。
下午五點半。
“就是,我操你大爺”
夢島里,帶頭打架的一個男樂迷罵這句罵得格外洪亮,周圍人群立刻一擁而上,場面差點兒兜不住。
誰知就在這時,另一個戴牌兒的工作人員從入口跑出來,氣喘吁吁大喊“能進人了”,霎時間,排在前頭的人都呼呼跑向檢票口,跟開閘泄洪似的,誰也擋不住。
“是真的要開始了”
的確要開始了。
南乙三人此刻已經被逼到現場,迫不得已和調音師做最后調整,準備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