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只有季鳴霄在。
從傳送陣上去后,易晗崢下意識往東側階梯邊上過去幾步。出乎意料,沒從那扇熟悉的窗口看到有光線透出。
他會睡那么早么
易晗崢輕聲從窗前繞開,轉身正要向宮里去之際,視線稍遠處,一抹暗色突兀撞入他眼中。
漫天純白間,唯那人著了一身黑衣,孤坐于崖邊。他長發恣意披散,身上落了些雪,薄薄一層,覆在純黑的發上與衣上,仿佛將要與滿天飛雪融為一體。
雪中,他斟一壺酒。
來潯淵宮的這些日子里,易晗崢不是第一次在崖邊看到季鳴霄。可他們倆都不是喜歡沒話找話的性子,偶爾在崖邊遇上了,也說不上兩句話。
易晗崢手里持著白色紙傘,踏過松軟的新雪,緩緩走到他身邊。他輕輕擱下手中食盒“大師兄讓我給大人送些小糕點,難得新歲節,大人嘗嘗看”
擱下食盒后他直起身,把右手的紙傘換到左手,紙傘便不偏不倚,剛剛好將季鳴霄罩在傘內。
季鳴霄嗯了聲,放下酒杯,拿過那只食盒。盒子里邊兩只樣子小巧,卻很是飽滿的奶黃包仍存著暖暖熱度。
易晗崢持著傘,在他身旁靜靜站著。
不久,見季鳴霄將食盒蓋回,他才道“還好不是方姐姐過來,不然免不得要念大人沒換上她費心訂下的新衣裳。”
“不妨事,她不知道。”季鳴霄把食盒放回邊上,又拿起酒杯。
易晗崢一時無言,沉默一下,才道“大人常常于此遠眺,倒看不膩。”
這話像有些熟悉
季鳴霄看他一眼,明明神智清醒,卻仿若醉了般恍惚一瞬。印象里,很久以前他也這么說過一人他的師父,潯淵宮前宮主,彭麟。
那時的彭麟是怎么回他的
“現在站在這里,你可有何感發”季鳴霄轉首之際問了話。
聽著這前后不搭的話語,易晗崢一愣,循著問話,遠遠望向紛飛的白雪之外。
雖是雪夜,倒還望得見稍遠處的潯州城燈火。
易晗崢思索片刻,斟酌著開了口“長夜漫漫,霜雪森寒,前路茫茫,唯恐高處不勝寒。”
“想的不少,心思還是深沉。”季鳴霄持著酒盞的指節微微曲起,新落的幾簇雪花尚未來得及化開,就隨著他的動作抖落向地面。
“”易晗崢視線順著那幾簇雪垂落,直至聚焦于地面,他問,“大人有何感發”
季鳴霄用手中酒杯斟了杯酒遞給他“曾經就在這里,我師父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易晗崢猶豫一瞬后接過,看著手中他用過的酒杯,舉杯抿了一口,靜靜等待后話。
清酒中落了些雪星子,使得酒液一入口更是清涼,可入了喉,卻是火辣辣的刺激感,讓人覺出這酒的后勁來。
那夜,月華清輝鋪灑滿地。
他輕踱幾步,到彭麟身側站定“師父總閑坐于此,看不膩么”
彭麟聽他問話,沒看他,只笑問一句“鳴霄,現在站在這里,你可有何感發”
季鳴霄略加思考后回了話“有一言道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徒兒于此方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觀山下眾生渺小,天地觀我亦如螻蟻。徒兒不足之處,甚多。”
可彭麟聽了卻是長嘆一聲,語氣頗為感慨道“我要你看的是那萬家燈火,年年歲歲一如舊,勢要比那天上星。你我之心境,大不相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