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答應嫁進晏家的那一刻,好友勸過她朝朝,這場婚姻對你來說意味著暗戀成真,但對晏峋來說是什么,你清楚嗎
可她卻說我想試試。
只是在她答應后,晏峋又同那四年一樣,再沒回應過她只言片語。
她不可抑制地不安起來。這才明白,她四年來看似安穩淡然的狀態,只是因為留在了那個粉筆圈里,未曾試圖離開。
宋朝歡是在婚禮那天見到的晏峋。
婚禮在晏家老宅舉辦。
寥廓的漂亮的草坪,晏峋站得好遠,遠到她看不清他表情。
她忐忑地想,是否真如旁人所說,他娶她并非自愿。
潔白迤邐的婚紗,是晏家差人送來的。
有些過分地長了,長到她終于快走近他,近到能看清他表情時,不小心踩到了裙擺,差點跌一跤。
淺淺的懊惱間,她聽見他叫她“朝朝。”
是他曾經年少恣肆的中學時代,從未叫過的她的小名。
那聲“朝朝”,彌散進耳邊頓挫抑揚的小提琴曲間。宋朝歡終于聽清,那位音樂家演奏的,是仲夏夜之夢序曲。
清新跳脫的旋律,如夏至夜徘徊于森林,會將人帶入奇妙幻境的精靈。
似是見她怔愣,晏峋唇角淺翹,又同她說“慢些,不著急。”
戲謔似的摻笑的慢語,淹沒在那日為數不多的笑聲里。
那一刻,即便前路未知又迷蒙,婚前所有的不安和焦慮卻悉數隱去。
宋朝歡彎唇,柔軟地朝他笑開,輕輕同他說“好。”
樹影頓歇,宋朝歡垂眼,聽見那房子里燈串又關了一盞。
她看不見晏峋臉上的表情,只彎了彎唇角,輕聲說“好。”
后院梔子花的骨朵,又換了一批新鮮顏色。那只梅子青觀音瓶,也一早空置。
北城的天,又熱了些許。
鄭姨從門口回來,抱了一堆雜志。
晏峋出生時,鄭姨便在晏家做工。雖然后來離開了晏家,但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在。鄭姨看晏峋,既有對主家的忌憚,又多少帶著點長輩與有榮焉似的驕傲。
所以晏氏傳媒旗下的幾本紙媒雜志,她都有訂閱。
卻不愛看。
倒是里面有兩本時尚雜志,宋朝歡會拿去翻翻。鄭姨也不太分得清時尚雜志和娛樂雜志的區別,在她看來都是漂亮的男男女女穿著漂亮的衣服,接受些一早寫好腳本與答案的采訪,沒什么大意思。
還不如每天現看熱搜上的八卦來得有勁。
所以一股腦兒地將手里那堆放到后罩樓宋朝歡的案幾上,鄭姨便說爐灶上還燉著給她補身子的蟲草老母雞湯,要趕緊去看看。
“鄭姨,您慢些走,走路就不要看手機啦。”宋朝歡從窗戶里望出去,有些好笑地同她叮囑。
鄭姨在后院里回過頭笑“這手機捏手里,就忍不住看兩眼。”
宋朝歡唇角的笑意沒落下,低頭整理先前接單的那件旗袍要配的盤扣。
西側里,掛在人形模特架子上的那件纏枝紋琵琶襟開叉袖旗袍,今晚趕一趕,明天便能拿去店里交貨。
淺郁金的宋錦料子,像碧油油的茶色里煎出來的。
宋朝歡捏了顆黃潤潤的玉石珠子,站定到它跟前,往衣襟上比了比。
不曉得這旗袍主人性子如何。若是溫婉低調的,該是鐘意這沉穩些的顏色。若是張揚灑脫的,這同色系的,怕是不合心意。
宋朝歡退開些,盯著旗袍腰臀與下擺歸拔出來的曲線,又有些不甚滿意。
她想,若是明天去交貨,還是要和新來的負責人再談一談這量體的問題她不是店里賃工的師傅,為了避免客人和她直接接觸,都是店家尺寸和部分面料,她負責設計裁剪和縫制。
剛抬手,想把那玉石珠子再比對一番,就聽見鄭姨咚咚咚的腳步聲去而復返。
宋朝歡下意識偏頭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