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和外婆之間,尚能觸摸到的,唯一一點實質的聯系。
卻是件本該被回收銷毀的物件
外婆過世后,一切后事,是宋昭陪著她一起料理的。
將遺體從醫院送去殯儀館,火化,落葬。再去鎮上的派出所,辦理銷戶。
狹小的并不明亮的大廳里,宋朝歡站在戶籍窗口前。
看著外婆的身份證被剪下一角,仿佛胸腔里那塊跳動的軟肉,也被人同樣剪去了一塊。
她突然有些不愿意將手里的唯一一點念想交出去。
下意識無措地往后退了半步,靠上溫熱的胸膛。
窗口里,并未催促她,只未言語地等著。
宋朝歡抱著戶口簿,努力忍住眼眶脹熱,小心翼翼地問道“伯伯,舊的戶口簿,可以不收回去嗎”
警察伯伯望了她一眼,同她說“小姑娘,你家戶口簿,是不是丟了啊丟了的話,要來再補一本,才能銷毀啊。”
她眼淚一下子涌出來,那陳舊的封皮抱在懷里,貼得心口發燙。
肩上落下輕而沉的掌心,同她一道,克制地微顫。
宋朝歡抬起手背抹了抹臉,笑得輕軟,聲音卻難得得低啞。
她說“好。謝謝謝謝伯伯。”
她能長到這么大,到底是因為碰到了許多溫柔的人。
指尖摩挲過外婆的名字,宋朝歡想,其實在外婆墳前,刪掉想同宋昭發的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想明白了。
人終究,是要一人行于這世間的。
她只是,早了一些而已。
而醫院的那一幕,也不過是個契機吧。
早些晚些,在她冒出某個念頭的那一刻起,其實已經做出了決定。
重新藏好那只鐵皮小盒子,宋朝歡終于有些定下心來。
卻在起身看見那幅先前沒繡完的刺繡時,猛地一滯。
那是幅已然欲成的團扇面。
翠金色的芙蓉鳥,半立于粉白垂絲海棠斜枝上。
會繡這紋樣,只因為晏峋叫人送回來一副陰沉金絲楠團扇架。
她覺得那木料上漂亮鮮有的花紋,同芙蓉鳥頗相稱。
宋朝歡站在原地,突然有些不受控的顫栗。只覺得自己竟如此殘忍。
籠中鳥尚且能抖開麻木的翎羽再次振翅,可被她一針一線縫進這素綃的芙蓉鳥,看似自由,卻著實委屈。
除了被高置于精巧靡麗的格架上,在墳墓般漫長的停擺的歲月里枯朽,別無退路。
深吸一口氣。
宋朝歡想,走之前,她要先拆了這幅沒繡完的團扇面。
鄭姨在廚房安排完晚飯的菜色,又親自處理好托人從鄉下帶上來的老鴨。配好去腥的料,下鍋。
五年的鴨,燉到晚飯的點兒,正好肉軟而不爛。
她剛剛在窗戶里瞥見小太太回來了,只是不同以往,像有什么急事,走得匆忙。
還要在爐灶邊盯著火候,鄭姨也沒多想,順手拿過放在島臺上的手機。
上午已經批閱過一遍娛樂圈大事,再看看有沒有新的樂子。
只在看到新晉小花李思疑有孕時,猛得一驚。
懷著一種“可千萬別是我想得那樣”的心態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