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大兒子那個他見面次數屈指可數的父親,意外在手術室搶救的時候,晏家人和他的母親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連夜將他送出國。
因為那個插滿管子的男人要是再也睜不開眼,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就會被自然地瓜分。
而尚未成年的他,能繼承的股權選擇交給哪一方打理,都將破壞當下的格局。
于是晏家人和他的母親,默契地選擇將他放逐。
因為他們同他一樣,從不會將障礙留在身邊。
可他還是固執地出現在了宋家別墅,出現在了宋朝歡面前。
晏峋甚至不知道,他是想賭宋朝歡喜歡的,僅僅是晏峋,還是賭晏家教予他的一切,從來都不是圭臬,才會問出那句“宋朝歡,你愿意跟我走嗎”
晏峋從來都知道,他骨子里就是個倨傲至極,也從不會把自己置于任人掌控境地的人。
可即便不愿承認,他也明白在等待答案的那刻起,他就已經成了將自己綁好巨石,懸于崖邊的俘虜。
又親手將命懸一線的所有生機,遞于眼前少女。
可她卻說“晏峋,我不能跟你走。”
然后轉身,拉住身邊那少年的衣角,急聲同他說“宋昭,我們快走吧。”
和今天一樣,連一聲“再見”都沒有同他說。
她當年身邊站著別人,走得那樣輕易又干脆。
如今她一個人離開,依舊果斷決絕。
后來,他終于成為了晏家人,最希望他成為的樣子。
亦漸漸認同,成年人之間最牢不可破的,從來都是利益的牽絆。
而他當初那些舉動,幼稚可笑到讓人不愿回想。
同那晚一樣,始終未曾回過頭的背影,消失于街尾。
撇開視線,晏峋微側頭。
唇角扯起相似的弧度,鼻腔里諷刺似的一聲輕笑,轉身上車。
晏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將車開回家。
引擎熄火,車窗降下。
也不明白,他為什么到了又不進去。
明明是日中炎炎的時刻,身體里某一處,卻像是被日色遺忘,沒來由地空茫茫一片。
他偏過頭,看見朱門緊閉。草木間蟲鳥低鳴,戚促凌雜。
晏峋突然覺得,這座院子靜得有些叫人心煩意亂。
像是完全無法忍受這種安靜,晏峋垂眼,拿出手機。
通訊錄里隨意一劃,點開了李想號碼。
電話響了許多聲才被人接通。
“怎么了晏總”夜釣到日出,還在補眠的李想打著哈欠無奈道。
“景和灣的那兩間小房子,想辦法讓宋朝歡住一間。”晏峋淡道。
李想閉著眼睛沉思了好一會兒,終于明白他說的是什么。
景和灣是他們家前幾年的項目,三環內的精裝別墅,說是子母聯排,其實大多數人都是買兩套當獨棟住的。算是嚴格擦著政策底線的稀缺資源。
丫的,居然成了這狗東西嘴里的小房子
也是,當初晏峋會要那里的房子,也是因為欠嗖嗖地和他說“朝朝喜歡院子小點兒的房子,你那兒給她留一套。”
那副隨性到好似毫不在意,仿佛隨手賞人個破玩意兒的語氣,他到現在都記得。并且想照著他腦殼邦邦來兩下。
但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