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閣老的家書一出,讓夏秉言看到了請建儲位的希望。圣人圣壽七十有六,一旦龍馭上賓,對天下和百姓都是大大的不利。此時東宮未定,更是要命。
夏秉言想趁此良機,請圣人早定國本,也好老有所養,終有所托。這卻是一片忠心,只盼著圣人善始善終。
圣人靜默不言,夏秉言膝行至御前丹陛,留下一路紅痕。
“古來帝王莫不重視國統傳系,陛下圣德巍巍,普照天下而御極四方,如今東宮缺失,尤似天有日而無月,世有陽而無陰。晉獻齊景,尚能保全。齊桓趙武,猶在史冊。”夏秉言一不小心把真話說出來了。
誰是晉獻公
、齊景公,誰又是齊桓公和趙武靈王又或者這朝中大臣哪個是易牙、豎刁三王之中哪個是安陽君、惠文王
這是詛咒圣人,其罪當誅。
龍椅上的圣人倏然起身,手背青筋暴起,撐住一側龍頭扶手,看向夏秉言的目光忽然間恢復了二十年前那般鋒銳,“難道說,朕的兒子,要謀反”圣人子嗣不多,除故太子外,只有三個兒子成人。一早就由先太子請封親王,此時也在朝上。
三王聞言連忙跪倒,不敢發一言,只連連叩首,連為自己申辯的話都不敢說。
夏秉言驚愕抬頭,臣萬死不敢有此念”齊桓趙武都出來了,這難道不是誅心之言
滿朝文武此時盡皆跪倒,但無一人敢進言圣人早立東宮。
圣人目夏秉言良久,方才揮袖,“著錦衣衛指揮使周璋赴江南勘察,都察院、大理寺選官前往。”這就是要查巡撫和布政使有沒有科舉舞弊。
明明這件事圣人已經翻篇兒,卻在眼下又提了出來。
圣人只說了這一件事便退朝離去,并未提到白閣老和夏秉言,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而更讓人頭疼的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長官,雖說陛下讓選官前往,可到底要怎么查,圣意不明。更何況其中還牽扯著一個閣老一個太傅,想致仕的閣老現在還是閣老,無實職的太傅現在還是太傅。地方上還有兩個大員,都要謹慎對待。
況且,圣人親指的那個錦衣衛指揮使周璋,他只有十七歲,以其為主官,能查個甚么結果出來
圣人一走,三王也趕緊跟在身后,夏秉言還跪在丹陛之下,白成理小跑上前扶起父親,陸太傅陪在一旁。朝臣們扎堆,仿佛像是菜市場一般。
夏秉言語出驚人,把立儲的事捅到明面兒上。圣人對此明顯是回避之意,不然不可能派一個還在國子監進學的錦衣衛指揮使去江南查案,這不像是要一查到底的模樣。
首輔和太傅對視一眼,俱苦笑起來,只怕最近一段日子要不太平了。誰也不敢去揭圣人的瘡疤,到底圣心何在,群臣尚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