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秉言冷笑,“誰能指使得了我”幾位同僚恍然,這位素來不與同僚親近,尋常宴會都不赴的。
“事情到了這番田地,可要如何收場是好啊。”一位御史嘆道。
“我是崇元二十四年的進士。”夏秉言突然道。
幾位御史作出傾聽的模樣。
“那年我赴京趕考,正好趕上大雪,盤纏所剩無幾,正準備往棲流所里去借宿,圣人知道那年大雪紛飛,特意下旨給每個考生發了三十兩銀子的過冬費。”幾位同僚默然,夏御史家境不算太好,這是有目共睹的。就連這座二進的小宅子,也是前幾年購得的。
那時候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在,皇后先是嘆過一回學子不易,緊接著太子又嘆儲才艱難,太孫那會兒還小,卻也知道科舉乃是國本的道理。
于是圣人親自下詔,赴京趕考的學子每人發放三十兩過冬銀,往年都是由朝廷開支路費,今年又添一筆,這無疑讓很多學子緩解壓力。
夏秉言本就是領了路費,打算用這個還賬的。夏秉言雖然已是稟生,但家中實在艱難,險些連趕考的路費都湊不齊。
有了這三十兩銀子,夏秉言不僅安然度過那個冬天,還在來年的春闈中高中二甲第三十二名進士。
“若無圣人,我早就凍死在了崇元二十三年的冬天。旁人不敢提及立儲,我卻是不怕的。諸君請回,來日我還是要上疏的。”視君父為堯舜,夏秉言是這樣認為的。
幾位御史對夏秉言作了一揖,結伴退出內室。
京城中另外一處朱門府邸,往來探病的官員并不多。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位不過是熬日子罷了。
蔣次輔躺在床上,已經瘦脫了相,首輔和白閣老對視一眼,均有些不忍。若非為了子孫,哪里還要遭這份罪。
蔣閣老的幾個兒子侯在門外,這時候并不敢進去打擾。
“朝中一切安穩,蔣兄安心養身罷。”蔣閣老在三位閣老中年紀最大,首輔稱其為兄,也是合乎情理的。
蔣閣老混沌的目光看向首輔,口中咿呀著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首輔與白閣老湊近去聽,依稀聽見,“圣人,立儲”
首輔目光復雜,“儲位暫時未定,圣人之意不明,蔣兄且放心,一有詔諭我會立刻遵旨而行。”
蔣閣老艱難點點頭,又咿咿呀呀說了一長段話,這次首輔和白閣老俱聽清了,蔣閣老說的是。
“老而不死,是為賊也,我怎么,還不死啊”
首輔與白閣老對視一眼,心中悲意頓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