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直到正月十五之前,符景詞都決定留在昭歌皇城不夜城過年。
她在離開神臺宮前,早就與南墟打過了招呼,這次說好是十五回,那便是十五回,早一天都不成。
母親孝淳皇后離世后的第一個新年,她是一定要留在昭歌城的。
至少今年,她要留在弟弟言兒身邊,不能讓他獨自一人面對這個沒有母親體溫的空寂皇城。
路傷雀卻道“可是殿下的身體大祭司希望您早日回去,其實也是為了您好。”
符景詞滿不在乎的瞇著一雙狐貍眼,笑得沒心沒肺。
“他啊,就是慣愛瞎操心本來神臺宮的祭司素來天命難永,他心思那么重,光靠不去卜卦問天有什么用東想西想的整日里琢磨,簡直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路傷雀覺得似乎他家殿下這次說的不對。
他心道整日里東想西想愛瞎琢磨的哪里是南墟大祭司分明就是她自己吧
再者說,他在神臺宮冷眼旁觀多年,大道無情,南墟祭司這人其實最是清冷,也就是千歲這個師妹在時,大祭司身上才能有那么幾絲人味兒了。
但是忠心耿耿的劍侍從不會當面頂撞反駁自己的主人,雖然不甚認同,但也不會擾了主人的興致。
只是忍了又忍,還是直言勸諫道“殿下,您在三月前不顧身體年齡極限,強行突破祗仙人境,本就對身體的損害極大,理應靜心調息凝神,留在神臺宮讓大祭司助您閉關數月梳理脈息。可您這么短的時間,就破關而出急沖沖回皇城來”
符景詞扶額,輕輕抬手,路傷雀便止住了話頭。
其實,幾月前她強行破境受了內傷,倒也并非是因為十四歲的稚齡便不能成為祗仙境絕世高手,而是因為她慣用的乃是重武“山河日月劍”。
重武本就較之輕武更損心力,尤其是她心中始終記掛著孝淳皇后的“一年之期”,急于截胡柏貴妃那一年期滿后唾手可得的后位,于是幾乎廢寢忘食,日日“山河日月”不離手,不要命似得往狠了去磨練自己。
不說北朝的那座堃嶺雪山,就連西南邊陲毒煙瘴氣彌漫的巫嵐山脈,她都呆了兩三個月有余,還有那中州東海邊的東臨城,她也不是沒有去過。
那九個月,在旁人看來興許不過春去秋來,三季流逝。
但路傷雀看得分明,那分明就是少女向死而生、拔山破海的孤注一擲
世人眼中只有“千歲劍仙”的不世榮耀和功勛,他亦承認主子確是天賦驚人,但他看到的更多的卻是那個三歲便不得不離開父母血親、舉著一把比她身高還長檀木劍,在寒冬酷暑里日日練劍的少女。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話也本不想開口。
但是這些話憋在心里久了,一旦沒有忍住,便如噴涌的巖漿一般、止都止不住的往外冒。
尤其是殿下如此不顧身體,在娘娘走后的第一個新年堅持回朝說白了,不就是為了替太子殿下撐腰,為孝淳皇后正名嗎
她想讓整座皇城里所有別有用心的人都看到,她這位十四歲稚齡便成為一代祗仙的“千歲劍仙”,是孝淳皇后的女兒,是太子景言的姐姐
她就站在這里,站在這光芒萬丈之處,看那暗處陰影下,誰人膽敢對她的弟弟心生惡念。
可是太子殿下實在任性,公主殿下回宮已經三日了。前兩日他每日都是找那些牽強附會的爛由頭,不是說親自出宮檢查十五上元燈會現場布置,就是說去見哪位學士討教學問了,始終對殿下避而不見。
雖說今日他終于沒再將殿下拒之門外,但看起來也不甚熱絡,形容古怪,像是存著什么心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