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判斷可能出錯,然而他沒有更多時間花在判斷局勢上。每次進入夢境世界,擺在學徒面前的信息都混亂得難以篩選。索倫說得對,我該操心自己的麻煩,而不是隨意參與無法改變的陳年舊事。
你是誰
一名霜巨人從他面前跑過,震動在地面擴散,轟鳴借空氣傳播。興許他根本沒注意腳邊還有個“小小人”。尤利爾的耳朵里沙沙作響,卻沒法讓他們安靜下來。他眼看著適才跑動的巨人一頭撞上屋子,揮舞著手腳栽進積雪里。
到南方去。
這幫大塊頭沒法按人類的規矩來,也不可能找到喬伊,學徒認定。看來我只能依靠帕爾蘇爾和蘇萊,才有機會找回錨點。他加快腳步,幾乎在雪地上飛馳,此刻才瞧見法布提的寬肩膀。
“小尤利爾”或許霜巨人族長的眼神比同族人好太多,才能一眼發現尤利爾,但更可能是因為后者身上燃燒的神術火焰起到了非凡的效果。“你們在搞什么鬼”他盡量小聲吼。
你不能回頭向前。
“我見鬼”尤利爾猛錘了一下腦袋,“誰在說話索倫梅布爾女士”
法布提低下頭,似乎要把大嘴湊在他的耳邊。然而學徒聽不清他的話,兩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互相覆蓋、滲透、你拉我扯,形成震動神經的轟鳴。在他眼里,霜巨人的輪廓逐漸模糊。“我不認得你說的這些人”
到南方去到南方去去去去去去去
尤利爾腦袋里全是震響,他按住額頭,緩緩跪在雪地里。
即便在霜巨人的領地,此處也稱得上人跡罕至。洞窟被寒冰覆蓋,幽暗處深不見底。不論巨人們混亂的余波如何擴散,這里都絲毫沒有體現。冰中儲存著寧靜,噪聲和震動被隔絕在外,微風吹起粉塵,雪白顆粒如海浪般擴散。
希瑟指引她來到這里。帕爾蘇爾看見喬伊站在拐角后,小山似的龐然大物堵在中央,在他身側投下深邃巨影。從體型來看,恐怕是冰海部落尚未察覺的另一名失蹤者。
活著的霜巨人沒可能這么老實,帕爾蘇爾看出他已經死了。而騎士一動不動,腳下血流成河。他本人則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沉思狀態。她用腳趾抓住鞋底,輕輕接近他。
距離不足四碼時,帕爾蘇爾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抽出刀。這是蘇萊給她防身的武器,對方似乎察覺帕爾蘇爾要去做某些危險的事。她猜得沒錯。等來到喬伊背后,帕爾蘇爾舉起刀,猛刺向他的脖子。
但騎士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帕爾蘇爾竭力掙扎,喬伊擰下刀子,試圖將她雙臂扭在一起。撕扯中,她的手掌被割開,騎士的舊傷再度崩裂,他們呼吸產生的水霧與血腥氣在洞內中升騰,于冰壁上緩緩凝結。她聽見他悶哼一聲。
一道裂口橫貫騎士的胸前,血如泉涌。“痛嗎”她從喉嚨伸出擠出這個詞,然后笑起來。笑意教她差點松勁,但情緒沒法克制。帕爾蘇爾哈哈大笑,徹底松開手。
喬伊深吸口氣,按住她的手。“快閉嘴。”他接著踢她膝蓋,迫使她跪在地上。帕爾蘇爾只能看見喬伊被冰磚反射的倒影。就算他現在選擇報復,我也沒法反抗。她之所以襲擊他就是為了那一刻。
但騎士停了手,似乎在看到她時恢復了冷靜。他的反應教帕爾蘇爾吃了一驚。這下有的瞧了。
“誰來了”他問。
“伯納爾德斯特林。”
“他對你說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帶來死亡通牒。”根本用不著。“你要代勞嗎”
“這可說不準。”話雖如此,喬伊一動也沒動。“你答應了”
他的手腕貼在她的臉上,觸感又濕又冷。透過皮膚,帕爾蘇爾能感覺到他血管中涌動的恐懼。在被圣瓦羅蘭流放前,她也每日生活在恐懼之中。恐懼乃背叛者的專屬。
但那也是過去。過去再不能影響她。“若你有膽子爬上來,會瞧見我是怎么對待敵人的。那本來是給你的示范。”但爬上來瞧的是蘇萊。帕爾蘇爾不打算和女巫交流,她從沒這么想過。
“你這半吊子在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