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走廊空曠寂靜,一扇扇合攏的門扉陷入沉默。白天的喧嘩簡直像一千年前的回憶,自拉森成為天文室教授后便消失不見。
一個寧靜的夜晚,和平的世界,是戰火蔓延前夕難得的悠閑時光。
當然,高塔并非處于休息狀態,這時候的占星師們各自忙碌不暇,記錄著潮汐中星辰軌跡的種種變化。只要推開這些緊閉的門,聲音便會重新出現。
但事實上,他心想,這是海倫或薩賓娜的待遇,我只會被拖進門去,加入他們的工作之中。畢竟,若天文室的同僚下屬在殫精竭慮,而自己無所事事的話,他是會感到慚愧的。小秘書薩賓娜比占星師更忙,“命運女巫”則不會感同身受。
可他如今無事可做。
聽起來簡直荒唐。自諾克斯拉開第二次獵魔運動的序幕起,神秘領域便陷入了一種緊迫、驚惶的備戰氣氛之中。沒人不恐懼惡魔,沒人愿意與他們作戰,凡人逃往心目中的安全之地,冒險者傳遞聳人聽聞的流言,然而神秘支點無處可逃,天文室既要觀測潮汐,又得憂心戰局事實上,空島之戰打響后,命運集會就再也沒機會開啟過。而如今,天文室教授正像個幽靈似的徘徊在走廊里,茫然走向樓梯。
他還記得兩分鐘前的情景。“拉森。”高塔先知在他耳邊呼喚。他從夢中驚醒,聽見導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把你的眼睛暫停,過去的預言沒什么好看。”
一開始,拉森還以為自己忘了什么事。他邊爬出陣圖邊翻筆記,結果又聽見導師催促。
“我需要你保持清醒,給你五分鐘時間。到點后去觀景臺一趟。噢,記得帶上那枚種子,千萬別忘了。”
“出什么事了”周圍沒人的感覺很奇怪。拉森這才發覺,房間外不見小秘書的身影。“薩賓娜呢”
“她不在總部。”導師并未告知他更多情況。“別驚動其他人。”
這沒什么,拉森掩飾住自己的驚訝。即便薩賓娜遠在地底世界,我也能催來她的星圖終稿。先知當然也可以辦得到這種事。他只好趕到觀景臺,心里猜測會有什么麻煩等著自己。
結果一打開門,他頓時發現自己并非唯一一個半夜被導師捉起床的人。真是活見鬼,怎么回事他所見的一切完全出乎預料。
水晶球正接待著兩位客人。拉森常來觀景臺值守,這兩人則對此地全然陌生,但這點相似之處并未緩和他們的氣氛。
一位巫師站在最外側。他穿著與先知樣式類似的長袍,衣物整潔簡樸,手握一張紙卷。他有一張窄臉,平額頭,方下巴,自鬢邊而下的半張臉都蓄著濃密、整齊的深棕色胡須,在粗眉下,他的眼睛深如兩道裂口。
此人有種捉摸不定的氣質,已經令人心生退意,但與對面的家伙相比,他顯得如此文質彬彬最關鍵的是,他能在險惡的沉默之中鎮定自若。
拉森自問辦不到。說到底,這家伙出現在觀景臺已令他心驚肉跳。戰爭開啟后,命運集會絕不可能邀請陌生人來這里他只好瞧向另一方,希望獲得答案。
不幸希望渺茫。推開門時,正對面的“客人”就投來了冰冷的目光,這位幾乎從不到觀景臺值守的外交部長、全年在高塔停留不足兩星期的統領大人,如今像座雕塑一樣扎根在地面。他面無表情,兩手空空,但身后的水晶球表面卻覆蓋著一層白霜。
陌生人瞥了一眼門口,一聳肩。“晚上好,艾恩的使者。”
他終于發覺了異常。見鬼,我常在走廊的肖像上和這家伙打照面,不過那些時候都是白天,而此時此刻,拉森簡直有種畫像成真的荒謬感。
他后退半步,手中的筆記本防衛性地浮在身前,牽引起星辰光輝。“第二真理大人抱歉我不知你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