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是我,會不會留下來面對勝算渺茫的戰斗呢?布雷納寧的思維不禁發散開來。當年布列斯帝國攻破金星城時,他只是諸多王室子弟中極不起眼的一員
,且并沒有身在其中。他的父母兄弟盡皆喪命,被露西亞大主教耶瑟拉·普特里德殺死,只有祖父隱姓埋名逃離了王城。
后來,祖父在瓦希茅斯領的秘密結社中找到了布雷納寧,他才知道自己是最后的王室血脈……也由此成為了瓦希茅斯光復軍團的所謂國王。
布雷納寧試圖理解伊斯特爾的恐懼,但終究無法想象。復興瓦希茅斯是他畢生的使命,即便犧牲性命,他也決不會放棄自己的國家。
「斷劍革命后,伊士曼由女王統治。」他想起來,「是因為繼承人逃走了?」
「我了解到的就是這樣。我并沒親眼見過伊斯特爾·塔爾博特,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然而一個人的思想會在他的行為中體現出來。這是我們判斷他人謊言時最可靠的證據。」
是嗎?我看你有更高效的方法。布雷納寧心想。按照這副理論,辛便是冒險者中的占星術士了。他可不信傭兵有解讀他人行為的能耐,此人常常只需看對方一眼,就能猜透別人的想法。他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情報來源。或許就是考爾德·雷勒告訴他的,這該死的諾克斯傭兵團長為伊斯特爾的姨媽效力,不是么?
「總之,你認為伊斯特爾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威金斯姐妹死后,他會畏懼成為國王,無論寂靜學派如何逼迫。那么拜恩是從何得知王子的選擇呢?」
「這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這么說來,我們方才談的都是廢話啰。
「女王死后,王子會懷疑寂靜學派除掉了她,維爾貢主教很難同時隱瞞女王和四葉公爵的死訊。」傭兵指出,「想想看,若伊斯特爾得知母親和姨媽先后于重重保護下被拜恩人謀殺——寂靜學派肯定不會自承兇手——且不久前,拜恩帝國攻下了王國西境,把俘虜盡數變為亡靈……他是會興高采烈地繼位,還是連夜逃出王宮呢?」
布雷納寧可說不準。
「反正依我之見,這樣也不壞。」傭兵輕聲說,「伊斯特爾逃離王宮,是我能想到的他最好的結局。倘若我們的王子殿下沒想到這個借口,他就大難臨頭了:拜恩給出警告,任何不經他們允許戴上王冠的人,下場就和弗萊維婭女王一樣。寂靜學派則需要他成為新王。」
布雷納寧半晌說不出話來。對寂靜學派而言,王國貴族的死活根本無關緊要,只有王室還算有利用價值。女王不提,伊斯特爾和他麾下的王黨并不是傻瓜,他們一定許諾過諸多利益,才使雙方達成合作。但現在,無論維爾貢主教代表的支點有多少能耐,「第二真理」的名頭有多么響亮……總主教前腳離開,后腳人們便發現了弗萊維婭的尸體。
比起一直維護的聯系,恐怕寂靜學派失去的是更重要的東西:伊斯特爾的信任。有些事大人物們心知肚明,自西境淪陷以來,長久維持著鐵爪城朝堂穩定的不是勞倫斯,不是特蕾西,也不是女王和王子,而是維爾貢主教身后的寂靜學派。
這下好了,布雷納寧心想,大家開始意識到寂靜學派的保護有多么不堪一擊了。難怪傭兵認為王子會逃走,拜恩帝國的威脅可是要落到他頭上的。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寂靜學派無力抵抗拜恩人。但維爾貢主教能為伊士曼帶來多少幫助,只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指望七支點無償奉獻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知道。
但愿這位王子殿下也知道。布雷納寧同情地想。否則等寂靜學派下定決心,他就是不想繼承王位,也根本改變不了神秘支點的意志。畢竟,王國內能制衡學派代表的大諸侯,早已在黨爭期間相繼死去……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將他拉回了現實。布雷納寧嚇得差點蹦起來,不由得責怪地望向同伴。傭兵將火把從一堆鐵鏈中拔出來,歉意地聳肩。他不知何時將指針收了起來。
好在這里沒別人。他們已來到了塔樓正下方,深入臭氣熏天的地牢,但里面的景象完全出乎預料。伯寧環顧四周:「獄卒哪兒去了?罪犯呢?」難道心形塔的地牢只是擺設?
辛吹了吹火把。「這個嘛,他們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