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個不停,落在她的發際。丹爾菲恩感受到它在慢慢融化,只留下一點冰涼。這時候,戴上帽子會好很多,但她需要伊士曼人看見她的臉。
前往四葉城的車隊如一條虛線,依靠鎖鏈和掛架牽連,延綿在雪地上。丹爾菲恩坐在最寬敞的車輦上,由神秘力量維持溫度。盡管如此,她依然套上皮毛,并不時感受到滲透亞麻襯衣的絲絲寒氣。上車時,她并不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后悔……現在仍然不。只是沒人來過問她。
車輪忽然停止,連帶豪華的天鵝絨棚布一陣搖晃。起初,丹爾菲恩還以為是遇到了路上的平民:恐懼亡靈和惡魔的凡人拖家帶口,逃離她的領地。有些人投奔附近城池,但大多數人在荒野和林間組成聚落。伯爵的車隊經過時,有許多人無法忍耐饑寒,便來大著膽子祈求她的仁慈。
丹爾菲恩沒有多余的仁慈給他們,但也懶得向難民示威。她吩咐安莎將這些“熟悉”的平民收集管理,一路帶到了四葉領。這里會比冰地領溫暖一些,也會更早等到繁花之月。可太陽消失已久,誰又說得準呢?
不過,這一次情況不同。克林尼克軍團長掀起另一側窗簾,向她說明道路堵塞的情況。由于夾皮毛的盔甲太厚,他無法進來,只能讓丹爾菲恩看見一個意志堅定的下巴。“是積雪的緣故。”他以此總結,“很快就能繼續前進。”
“盡快。”丹爾菲恩命令,“我哥哥可不是喜歡起夜給賓客開門的人。”
軍團長領命離去。衛兵們著手清理時,女巫遞來一把核桃。
常人會順勢張嘴,但丹爾菲恩已經學會了接過她遞來的任何東西前,要考慮它們的其他功效。“又是什么?”她忍耐著問。
“瞧,這道有裂紋。”女巫安莎一半身體藏在陰影里,另一半在羊絨衣和貂皮連帽斗篷外罩了一層薄如蟬翼的銀線網。她解釋這樣可以讓丹爾菲恩擁有神秘學徒的身體素質,不至于再被神秘刺客傷害。“它有三種含義,大人。請讓我為您解答。”
在她最開始玩這種把戲時,丹爾菲恩很樂意投入。但到了現在,冰地女巫的占卜解答完全失去神秘色彩,成了一項每日工作,伯爵便再無興致了。
“我可不想再聽到壞兆頭。”丹爾菲恩告訴她,“你手上有沒有生長幸運裂紋的堅果啊?”
“我是女巫,不是園丁,大人。”
丹爾菲恩笑了。“相比園丁,你的消息也不那么糟糕。來,和我坐在一起。”安莎撥開斗篷外罩的銀線網,貼到伯爵身側。她的胸脯挨在丹爾菲恩的肩膀上,手臂則環繞著伯爵的寶石腰帶。
一陣幽暗的橙花香氣襲來。丹爾菲恩皺起鼻子。清晨時分,她在臥室呼喚女巫幫她沐浴。當時她一夜未眠,形容狼狽,全因園丁帶來的王城的消息。
……諸神在上,自打成為冰地伯爵后,她已不知多少次被噩耗驚醒,然而它們都沒有這一次來得恐怖。這話我每次都要說一遍,真是受夠了。
“我母親死了。”丹爾菲恩用平板、單調的語氣宣布。
“女王也死了。”
聆聽者是她忠誠的臣屬們:安莎,霍普、克林尼克和她的親衛。這些人應該對此有所表示,但無人回應。冬夜里,燭火在人們頭頂跳躍,發出細小的爆裂聲。此前,丹爾菲恩從未在大廳里傾聽過它們的絮語。
“伊士曼淪陷了。”女巫安莎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