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線一端飄蕩在外,另一端接觸到固體,居然緩緩沉入其中。
“我要點燃它么?”尤利爾好奇地問。
“別用神術。”女巫叮囑,“凡人的火焰就能引燃,線芯是活性金屬制的。我臨走再點,免得帶走煙霧。”
“會持續多久,閣下?”
“三十天。我額外添加了親和劑,以彌補你這段時間來的神秘度進展。”海倫在面紗后抬起視線。“我注意到,你最近睡著的時間比清醒時更多。”
尤利爾頓住了。我還以為沒人注意到……莫非是梅布爾女士的緣故?她正是在高塔的密室中離奇失蹤。
那正是高塔動蕩的時節。梅布爾女士離開后,外交部將她列為“不受歡迎的客人”,禁止她進入浮云之都。很大一部分人認為她與老先知的死有關,要求追捕她,但高層們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沒別的事做。”他小心地回答,“蟬蛻就夠了,用不著浪費——”
“拉森打算在陽臺擴建訓練場給你,被我拒絕了。”女巫說,“這么干只會節外生枝,況且他不懂外交部的事。作為使者,我認為你欠缺的不是練習。你和羅瑪不一樣。”
尤利爾無法否認。如果拉森真將他帶到一處用于舞刀弄槍、演練技藝的合適場地,他知道會發生什么:木樁和地面粉身碎骨,天花板嵌滿劈砍痕跡。不出一周,煉金魔像樓層的詭異響動將成為高塔的新怪談。
無論學徒如何收斂,神秘生物的身體素質依然遠超凡人。他的火種能感知到魔力流淌過身體,潛移默化驅動著改變。
當然,這種改變不可能推動他跨越神秘道路上的門檻,產生質變。尤利爾記得自己成為高環的時候,是在從六指堡返回鐵爪城的路上。他不停地使用誓約之卷恢復魔力,直到『靈視』覆蓋金雀河水壩——事件結束后,一切水到渠成了。
“羅瑪進步很快,已經成為正式的使者了。”先知悄悄告訴他。
“她要加入我們的行列,起碼還需要三十年。”海倫毫不留情地評價,“這還是往快了算。她的箭術尚堪一用,神秘技藝就不行了。要對付……那樣的敵人,不能指望她。”
羅瑪?小獅子拉弓放弦很有氣勢,然而尤利爾無法想象她瞄準使者時的模樣。更糟的是,敵人并非木靶子,她會激怒他,接著被殺害,那身金色的皮毛浸在血泊中。不。學徒不禁戰栗。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再發生。
“神秘度。”先知指出,“神秘的階級是通解。”
“就是這樣。單從技藝角度判斷,我們認為你擁有與他對抗的潛力。這連那叛徒自己也承認。但在那之前,你必須擁有站在他面前的資格。”女巫堅定地說。
尤利爾不曉得他們為何產生信任。說到底,我真有拿起劍的勇氣嗎?若沒有高塔攔在中央,無名者理想中的天國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摧毀?
“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被羅瑪落下。”海倫微笑,“否則這小貓就要無法無天了。”
“我沒想過——”
拉森捏了捏他的肩膀。“接下來慢慢想吧,你有的是時間。”他直起身。“該去整理荊衣座的測繪數據了,海倫。有幾千個坐標變動,神秘之地的生成概率又要重新計算。”
“算出來也沒人在乎。”女巫轉身去點香,先知已為她打開門。“晚安。”她背對學徒道。
“謝謝你,海倫閣下。”
“不。”命運女巫停下腳步。“是我的原因,尤利爾,這么久才來見你。”她低聲道,“兩年了,我不敢來,也不敢關注。也許你比我堅強得多。”
一時間,尤利爾不知如何回應。老先知的死給了她重創,喬伊的背叛讓海倫無法面對他的學徒。
“我很抱歉,海倫閣下。”
“你沒做錯什么,尤利爾。你不過是個小孩子,沒有選擇的權力。是高塔虧欠了你。”女巫說,“所以,千萬別再道歉了。祝你好夢。”
她給了我安眠。學徒心想。我的導師殺了她的親人,她卻祝我好夢。就像當年在四葉城一樣,這究竟怎么回事?沒人責怪他,盡管他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卻徒勞無功。
負面情緒被抽離后,尤利爾無法再感到愧疚。他跌坐下來,試圖祈禱,試圖用彌散的藍色煙霧填補心中的空洞,然而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