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建議你用姐妹這個詞語,”洛林說,“記得,為了保證安全,你需要殺掉這世上和你相同的人所有。”
他說“別對那些該消失的東西傾注感情。”
手中的金屬搭扣用力推進去,邊緣的冷在指腹留下清晰觸覺;太暗了,暗到看不清前方,唯一扣緊的金屬也夾住她中指的肉,冷不丁疼一下,也幸好只有一下。
這種又冷又尖銳的痛讓艾薇頭腦清醒了,她把那句“你會殺我嗎”“現在你在傾注感情嗎”全都咽下去,低頭,默默地揉自己被夾痛的中指。
她樂觀地想,自己應該不會很快死掉。
至少現在的洛林不想殺她。
婚姻把他們綁在一起。
即使一定要死掉,也要想辦法,不以克隆人、而是戰士殉職的方式死去。
最好是荒廢區中,不會被發現克隆人的身份。
艾薇想盡可能地給父母留下豐厚的撫恤金。
其實就算克隆人又怎么樣呢dna和母本一樣,又在父母的愛惜呵護下長大,那她就是艾薇。
只是違背倫理法而已,如果不被政府察覺,她可以繼續作為人類生存,直到意外患病死去。
洛林開著黑色的車,直直闖過殘破的關卡,繞過七繞八繞的地下隧道,在黑暗中穩穩疾馳;艾薇將上半身趴在車窗上,能夠清楚地看到文明干凈的繁華城市越來越遠,空曠黑夜中,他們在滿是工廠廢墟的陳舊公路上,穿過低垂的云和大片的霧氣,過度到滿是光污染、廣告牌和霓虹燈的黑暗區。非常明顯,就算是黑暗區也有貧富和權力的差異,這次洛林選擇落腳的地點,和上次艾薇誤闖的不同是黑暗區中稍稍富裕的地方。
沒有廣告法和城市建筑的約束,那些千姿百怪的復古霓虹招牌亮著,各種或下流、或粗鄙的字眼刺痛著目光,如病毒般入侵人們的視覺。不遠處有一副巨大的佛像投影,佛祖慈悲垂眸看這顛倒混亂的世間,手中捧的蓮花卻被打上“機械改造身體,云端生命永生”的廣告詞,四十層高居民區旁邊,靜靜佇立著用機械打造的一尊菩薩,菩薩一手向上,一手持玉凈瓶向下,源源不斷的水流自玉凈瓶瓶口傾倒而出,形成約二十米高的壯觀瀑布,有人如螞蟻般站在玉凈瓶瓶口,奮力往下跳
是瀑布蹦極挑戰。
洛林的車子穿過各色人群,一路開到菩薩旁側低矮、歪歪斜斜的一幢酒館前。
剛下車子,艾薇就被道路旁的景象驚住。
一個穿銀色亮片連衣裙的美人在前面走,手里拽了三條遛狗繩,分別拴著一條邊牧、一條金毛和一個西裝楚楚、四肢跪地前行、戴著犬類止咬器的男人。
顫巍巍拄拐杖的老人,瘦到皮包骨頭,沒穿上衣,背后紋著一條騰飛欲起的鳳凰;三四歲的孩子騎著一條雪白的小豬跑,年紀十八九的年輕人在撿地上的煙頭抽
她后退兩步,隱約聽到旁邊暗巷中傳來奇怪的動靜,下意識望,臉還沒轉過去,就被身后的洛林捂住眼睛。
“沒意思,”洛林說,“只是聚眾淫,亂而已,你應該不感興趣。”
艾薇挺直脊背“是的,老師。”
進入黑暗區后,這陌生的環境讓艾薇下意識靠近。
在危險狀況中,人本能地接近熟悉的事物,就像作戰時永遠要將后背留給隊友。
進門時,她聽到身后一聲響,有點像松鋒那家伙,這熟悉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艾薇回頭看,正是進門時,門框低矮,洛林需要彎腰俯身才能順利進入,他微微抬手,手心向外,包住起了毛邊刺的門框。
她的頭頂擦著洛林的手掌過去,呃一聲。
他收回手。
艾薇摸了摸腦袋,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有溫度的東西,回頭看,那門框上什么都沒有,還沒想清楚,洛林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推著她往前走。
他站在吧臺前,十分熟練地點單。
“要一杯泡了檸檬、茉莉和葡萄酒的朗姆酒,我下午打電話預定過。”
燙著1980年代流行卷發、戴四指寬黃色發箍的調酒師看他一眼“加冰”
“加,兩塊,”洛林自然地從懷抱中取出一根金條,輕輕放在桌上,“我希望能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