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知道,魏晉時期尤其重視門第,與寒門平民相交無疑于自降身份,自取其辱,為時人所不齒。
她體質特殊,王道容好奇,但一碼歸一碼,他仍舊對她淡淡,無意與她深談,并無任何相交之意。
她撥弄著一根小木棍,忍不住苦笑。
也無怪乎這人刻意和她保持距離,畢竟她的心思也不夠光彩。
這可是瑯琊王氏弟子在這個亂世,去塢堡里當佃奴都好過四處流亡。
她前路未卜。
又何從談起與一個古人,還是個自恃身份的世家子弟,交心做朋友呢
第二天天邊剛剛破曉。
慕朝游憂心忡忡地發現,王道容的傷口又崩裂了。
他倒是平靜坦然地半跪在一棵楓樹下,脊背挺拔,坐姿端正。
“你還好嗎”她低聲詢問。
王道容低聲“無妨。”
慕朝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你今天就不要再動了,我出去找點兒吃的。”
王道容“怎感勞煩女郎一人。”
天氣降了溫,草木搖落,晨霧凝結成了白色的薄霜,霜風入搗,木葉自兩人間飄落。
“你需要休息。”慕朝游凍得蒼白的面色泛起一縷薄紅,她固執重申。
她穿越前穿得單薄,昨天半夜篝火陰滅了,凍得她夠嗆,今早她才重新擦亮一根火柴又點了一堆。
擦火柴的時候,慕朝游心中凄涼,只覺得自己就像是那賣火柴的小女孩。
“也罷。”王道容垂眸思忖片刻,也沒與她相爭,他解下身上的外袍遞給她,“你披上此物御寒。”
慕朝游下意識想推拒,“你受了傷”哪有和病人搶衣服穿的道理。
王道容不受,他僅著一件單衣,面色還有點兒蒼白,不容置疑道“女郎且去吧,吾尚有篝火避寒。”
皙白纖長的手指指了指今早剛又點起的火堆。
慕朝游還想再推卻,王道容隔著火苗,平靜回望,“女郎多推辭一刻,我便多受凍一刻,女郎何其忍心”
她觸及到他的視線忍不住一愣。這人好像就有這種令人不容拒絕的魔力。好像她只要拒絕,他就能固執地與她極限拉扯一天。
慕朝游見狀,也不啰嗦,披起外袍道“我早去早回。”
王道容的外袍十分寬大,少年肩寬腿長,譬如玉樹,個頭舒展,披在慕朝游身上有些不合時宜,但內絮絲綿,暖和得慕朝游一穿上去就舍不得再脫下。
她雖然主動請纓出去找吃的,可天大地大,她到底能找到什么呢
慕朝游裹緊外袍,寒風中瑟瑟走了幾步,且走且停,左顧右盼,眼里迷茫。
就在這時,一道粗啞的嗓音冷不丁地自她身后炸響
“那小子在何處”
慕朝游心下一驚,剛想回身去看,眼前刀鋒一閃,一柄環首大刀已橫頸于前
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她僵硬在原地,心跳如擂,舌根發麻“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身后的人冷喝一聲,將刀鋒下押半寸“還想狡辯你身上所穿的難道不是那小子予你的”
脖頸傳來細微的刺痛,慕朝游心里咕咚一聲
她身上穿的那就只有王道容的外袍了
她眼前一陣眩暈,強令自己保持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