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問王羨和慕朝游要不要上香。
王羨欣然應允。
慕朝游也趕著熱鬧上了一炷香,她并沒有什么愿望,只對著虛空之中結跏趺坐的釋迦佛閉眼默念,神佛顯靈,希望她哪兒來把她送回哪兒去。
上過香,王羨又與小沙彌說了會兒話。他嗓音不高也不低,像碎玉流珠似的,眉眼經由燈火一晃,更顯出芳潤溫和的光澤來,風姿雅淡清致。
小嬋跑到門口玩了一會兒,回來說,“放煙花了”
王羨和慕朝游兩個人都走出大雄寶殿去看煙花。
殿內的善男信女們也都一齊擁了出去。
慕朝游抬起頭,十分專注地望去,只見夜幕之中亂灑了一天的星子,流光如散綺一般,當真是“接漢疑星落,依樓似月懸”。
這氣象實在是疏朗開闊,不知不覺間,她心里原本那股悵惘迷茫之郁氣,不知不覺也都煙消云散了。
看著看著,她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一道視線落在她臉上。
王羨正眼睛微眨,朝她笑呢,他懷里正抱著小沙彌送他的那一束百合花,笑起來時眼睛似乎比天上的星星還璀璨明亮幾分。
猝不及防被她逮個正著,王羨微窘,皙白的肌膚浮出淡淡的粉,薄薄的耳尖微紅,卻又像是被煙花縟彩點染過的。
怪哉。
被少女那雙美麗的秋水眸不解地瞧著,王羨胸腔中一顆心砰砰直跳。
他長這么大,心還沒跳得這么快過。
不僅心跳得快,臉上也發燙。王羨心里納悶,那天拼酒時還不覺得如何,怎么今日被眼前這女郎一瞧,心跳得這么快
難道是百合花熏的
王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成了親,他的妻子比他大幾歲,那個時候他哪里懂什么男歡女愛,成天只曉得跟在妻子的屁股后面一迭聲地喚她“阿姊”。阿姊病逝之后,他也未曾再娶過妻。
男女情愛,王羨一直看得很冷淡。
想給他做媒的人不少,但直到如今,他家中也僅僅只有一妾。那還是曾經大將軍贈予他的,他不要,大將軍便要殺她。
王羨無奈,只能收了下來。
他不是視生命如草芥的人,那伎妾善彈琴,王羨喜歡樂律,就這樣養著也沒什么問題。
今歲一過,王羨今年已經三十四了,他生來性子就淡泊,不愿意入朝為官,不愿意多費心思量,對于情欲更不掛念在心。
他和女孩子接觸得很少。
若是尋常女兒,這個時候自然是會避開視線的,哪有這般坦然回望,直勾勾盯著的。
年輕人果然都是初生牛犢,橫沖直撞的,王羨渾身發毛,微微偏頭問,“娘子覺得這敬愛寺的煙花如何”
慕朝游迎上王羨的目光,坦誠地說“十分動人。”
她烏黑的眼里倒映著璀璨的星河,神情多了幾分誠摯的認真,“多謝郎君今日帶我來此。”
王羨被她一看,耳朵竟又紅了一分,抱著百合花垂下了烏濃的眼睫。那含羞帶怯的姿態似乎比百合還要郁美幾分,空氣中的百合芬芳好像也更加濃郁了。
慕朝游愣了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王羨抱著百合,微微垂眸時的姿態竟然讓她想到了王道容。
二人的皮膚都很白,鼻梁挺直,側臉輪廓如山巒峰聚,斧鑿分明,單薄的雙眼皮與烏濃的眼睫卻像花瓣,清峻又纖細,給人以溫馴冷淡之感。
不過這二人都姓王,有血脈聯系,長得像一點應該也沒什么奇怪的。
慕朝游想了一想,也沒怎么在意,很快便將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拋之腦后。
第二次見面的兩個人,要說有說不完的話也不至于,只是一路走走,看看煙花,間或你來我往說幾句應景的話,互相做個伴,心里也已經十分熨帖了。
王道容與顧妙妃相與步出了酒肆。
放眼望去,只見秦淮河內漂浮著許許多多的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