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明悟,或許不是不可以殺生,只是缺一個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順的理由。
那么,若是有了合理、恰當的理由,殺人似乎也不是不行吧
他的第一次殺人,始于一場實驗。
對象是那個他很討厭的,被王羨派來的,總是管束他的隨從。
那個仆從的手腳并不干凈,他設了一個局,找到一個機會,當眾揭發了他。
王羨念舊情,猶有不忍。在他寬恕他之前,小小的王道容眼睛眨也不眨,迅速拔出劍,趕在王羨開口前,一劍刺死了他。
當時,恰逢大將軍來訪,周圍坐了許多賓客。
鮮血飛濺上他的眼皮,掛在眼睫上很不舒服。
眾人大吃了一驚。
在眾人注目之下,這個冷淡文秀的小少年神情淡漠,滿不在乎地說“我王家之物,怎容他人覬覦”
又迅速收了劍,無不謙遜,彬彬有禮地朝眾人一一行過禮賠過罪“驚擾諸公,是容之過。這刁奴屢教不改,我替王家清理門戶。”
“今日污了諸公雙眼,更是容御下無方,但聽諸公責罰。”
這是一場表演。
時至今日,王道容還記得他那掩藏在柔順謙遜外表下的激動。
熱血迅速滾過四肢百骸,他興奮地渾身泛起一陣細微的戰栗,將從大人們那里學到的表演技巧表現得淋漓盡致。
大將軍雙眼一亮,果然夸他殺伐果斷。
眾人遂都夸他小小年紀,就有了將帥之風。
也有人背地里說他小小年紀,太過殘忍,可王家勢大,就算再不喜也只能吞回肚子里。
殺人當然可以,需要有名正言順的理由。
而且最好一擊斃命,不能虐殺,若學了那石羯殘虐兇暴的作派,如未經教化的畜生無疑,姿態不好看,名聲也不好聽。
實驗很成功。
但在那之后,王道容便再也未曾憑一時之興殺過人。
他只是好奇,并不濫殺,到后來年歲漸長,明善惡,了禮義,化性起偽。一舉一動,無不恪守禮教典范。
但王道容清楚,本性的惡只是分明,未曾消失,如心中毒蛇,需時時警戒制御。今日殺慕朝游,無疑于猛獸出籠,制御了十多年的猛獸一朝釋放,還能再回到最初嗎他不清楚。
他想要掌握權柄,想要高高在上,想要姿態好看,做人人交口稱贊的君子名士。
濫殺無辜,這并不體面。
王道容微微抿唇,內心一陣搖動。
慕朝游的存在,仿佛是為他設立的變數,打破他行事的準則,總要在他為自己規劃好的道路上橫生出許多枝節來。
若不殺她,他只能預感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更多的變數。這些天里建康陰氣頻動,只怕有心人早晚會找到她門上來,單是神仙血這一樣,他就不能坐視她落入別人的掌中。
王道容靜靜地想了很久。
彭仆元的鬢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望著這位高雅的公子靜坐在窗邊,不敢出言打攪。
過了一會兒,一只玉白色的足踩落在地上,潔白的道袍如雪浪般掠過地面,那無比高雅的瑯琊王氏的公子終于下定了決心。
王道容赤足而立,與慕朝游經歷過的前塵種種一一浮現,但這一次只蜻蜓點水般地,很快便從腦海中拂去。
他頓了頓,嗓音輕輕地,很動聽,哪怕面對眼前卑賤的雜胡,甚至也保持了君子般的謙遜,語氣輕柔得像花開落“我需要你為我殺一個人。”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