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心里咯噔漏跳了一拍,趕緊伸手去接。
這一接牽連到她肩頭傷勢,一跳一跳的疼,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氣。
心有余悸,慕朝游忙低頭看向王道容。
少年雙眼緊閉,靜靜地倒在她懷里,唇瓣因為失血過多失去了血色,皮膚泛著病態的蒼白,烏發也從發冠中滑落出來。神態倒是安詳得如同睡去。
這樣不是辦法。
慕朝游伸手想扶著他換個姿勢。
一伸手,摸到一手的血。
王道容腰腹的傷口血流如注,他來時穿著白衣,只這一會兒的功夫血幾乎將半邊身子浸透了。
慕朝游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眼。掌心被劃開一道寸深的傷口,兩側皮肉外翻,鮮血從骨節分明的五指淋漓地淌了下來。
掌心的傷口還好說,問題在于腰上的傷勢,似乎是捅到了之前的舊傷,傷勢看得她心驚肉跳。
慕朝游抿了抿干燥皸裂的唇瓣,飛快地扯下他身上的衣物,轉瞬之間就將王道容上半身扒了個一干二凈。
南國的士族喜穿寬袍大袖,少年掩藏在層層紗衣之下的病軀,潔白如玉。胸是胸,腰是腰,骨肉勻亭,肌肉纖薄,緊實而流暢。
乍一看,男色十分惑人。但慕朝游此刻壓根就沒有什么羅曼蒂克的想法。剝衣只是為了方便看清他腰腹的傷口。
少年勁瘦的側腰破開一個黑黝黝的血洞,傷口猙獰,還不斷有鮮血正汩汩往外冒。
所幸南國士人喜穿寬袍大袖,不愁布料不夠,慕朝游一看王道容這個傷勢,根本不敢耽擱。怕傷口感染,她沒用外袍,而是用力將他的里衣撕扯成碎布條。
事急從權,至于王道容醒來沒有里衣穿這件事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了。
為了不讓之前給他包扎時飆血的可怕記憶重現,回到建康之后,慕朝游特地去和建康的醫者學過一些包扎止血的方法。
這在亂世之中都是能用得上的。
等到王道容的傷勢終于止住血,慕朝游低頭一看自己血淋淋的手掌,忽然發現自己在發抖。
看向眼唇緊閉,一無所知的王道容。她怔了怔,心底像被什么人狠狠揪了一下。有一千一萬個想不通,他為什么會替她擋劍。
他不是一向冷淡自負的嗎
有人愿意替自己擋劍,以命相護說不感動是假的。
強令自己別多想,趁著王道容還沒蘇醒的間隙,慕朝游趕緊跑去察看阿笪和車夫的習慣。
她心里或多或少知道這兩人或許已經喪命。只是沒親自驗證過始終不肯放棄而已。
阿笪和車夫趴在地上,臉埋在土里。
但幸運的是,他們兩個還活著
慕朝游一顆高高吊起的心這才重重落地,原本冰冰涼涼的手腳好像都跟著回溫了。
兩人都還有氣,雖然氣息很微弱。
慕朝游照葫蘆畫瓢,扯碎衣擺給二人簡單處理過傷勢。
或許是因為刺殺是沖著王道容去的,兩人的傷都沒傷在致命部位。
包著包著,慕朝游不禁開始走神。一個人都沒殺成,還死了個頭兒,這些殺手到底是干什么來的,回去難道不會扣工資嗎
處理好車夫和阿笪,慕朝游又看向王道容。
這個昔日清潤通雅的世家子,正灰撲撲地倒在田野荒草間,哪還看得出之前的高貴。
王道容是他們之中傷得最嚴重的。她不敢隨意挪動他。他傷得太重了,又生得高大,要是被她在地上又拖又搬的,魂歸西天了怎么辦
慕朝游想過回城去求援,但馬受了驚,早就跑得無影無蹤。單靠她兩條腿跑到城中找醫生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她也不敢把王道容他們仨丟在野外。
且不說那些殺手會不會殺個回馬槍,古代的野外可是有狼,甚至有老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