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
真的上當了。
那一瞬間,諸葛瑾覺得自己的整顆心突然慌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
只余一口蕩悠悠的忽明忽滅的氣提在胸口,支撐著身體的行動和表情的控制。
他的眉宇越發的凝重。
“父親何言上當”
諸葛恪吃了一驚,連忙問道。
諸葛瑾張開嘴巴,卻是一言不發。
整件事情的脈絡又一次盤桓于腦海。
先是劉備以極其不光彩的方式謀下巴蜀;
再是曹操進軍漢中,張魯“寧為曹公作奴,不為劉備上客”,整個漢中落入曹操之手。
當此蜀中人人惶恐、人心浮蕩之際,諸葛瑾出使蜀中,與諸葛亮定下了“湘水劃界”的盟約。
之后,他回到荊州,明著拜訪關羽,試圖履行此湘水劃界的約定。
暗地里,江東以進攻“合肥”為由,將良將兵馬迅速集結,計劃以雷霆之勢突襲荊南三郡,逼迫關羽在這份“時局”下不得不接受“湘水劃界”。
然后江東領得勝之師北擊合肥,一鼓作氣,將“合肥”這個兵家必爭之地納入江東,如此一來,整個江東的局面就徹底盤活了。
這個計劃本是萬無一失。
知道這個計劃的人包括他諸葛瑾在內,唯獨五人。
孫權、魯肅、呂蒙、諸葛瑾、張昭
這些都是江東絕對的肱骨。
按理說,計劃決不會泄露,可偏偏這計劃就泄露了。
還讓乞丐在江陵傳得滿城風雨。
想到這里時,諸葛瑾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些許冷汗,他的面頰更是苦澀無比。
“如果如果”
諸葛瑾顫巍巍的開口,“如果奇襲荊南的消息是那關麟泄露給乞丐的那勢必是其父關羽授意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消息并沒有走漏,關羽得到的消息也并不準確。”
“所以這對父子演出一場戲,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卻授意關麟將消息散播,以此迷惑于我,拖延時間,讓為父錯以為荊南有埋伏,延緩江東的攻勢,實際上,這不過是關羽的試探,荊南其實并無防備”
言及此處
諸葛瑾的拳頭驟然握緊,眉毛已經凝成了倒八字,整個面頰上充滿了后悔、沮喪之色。“為父就說怎么好端端的這個時候,他關羽要考教孩兒,還考文、考武,原來癥結在此,這才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對關家父子演了一出好戲為父為父中了他們的詭計”
這
聽過父親的話,諸葛恪沉吟了一下,眼睛一眨,“父親的意思是,行動的消息并未提前泄露,而是荊州這邊探得了我軍的進擊,為了延緩我軍的攻勢,故而這關家父子聯袂演戲。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關羽卻授意這個最不爭氣的兒子散播消息,迷惑父親,拖延時間以使荊南布防。”
“父親自然不會對關羽這個最不爭氣的兒子太過留意,故而才中了詭計,如今,已經過了整整兩天,荊南支援已到,必定戒備森嚴我軍再想去進攻,怕是”
“誒呀”
不等諸葛恪把話講完,諸葛瑾痛心疾首,他一甩長袖,無比彷徨的嘆出口氣。
過了許久,他又無奈的推開窗子,靜靜的站在月亮之下,凝望著斜掛于半空的彎月,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痛與哀鳴之中。
“葛生蒙楚,蘞蔓于野。葛生蒙棘,蘞蔓于域。”
諸葛瑾閉著眼,無奈嘆息“是我天真了,虎父豈能生出犬子只可惜,長沙、桂陽、江夏、零陵這到手的鴨子飛了,飛了”
看著父親痛苦的模樣,諸葛恪仰著頭,臉色也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勸道“這不怪父親,誰能料到一貫光明磊落的關羽,這次竟會使詐”
“這才是最可怕的”諸葛瑾語氣沉重,“關羽本就神武無雙,戰場之上沒有對手,如今他又習得此陰謀算計,荊州難了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