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睡不著。
他披著一件披風,推開窗戶,靜靜的站在窗臺之下,凝望著斜掛于半空中的彎月,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
他的手中依舊握著那卷春秋左氏傳,可莫名的,心思繁雜,一個字也讀不進心里去。
就在這時,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嘴角輕輕咧開,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旋即一捋長髯,輕吟出兩個字“來了”
關羽的話音剛落,一道身影便一閃而進,明明是健碩的體型,步伐卻快捷如鬼魅一般。
“知道二哥就睡不著,這不,俺專程拿了兩壇子好酒來,今晚俺與二哥喝酒如何”
說話的正是張飛。
“哈哈哈哈”關羽一捋長須。
定睛去看,他這三弟非但步伐迅捷,這肩抗兩大壇子酒,竟是宛若提著兩只雞一般,無比輕松。
關羽淡淡的開口。
“恭敬不如從命”
一輪明月從關羽臥房窗欞間泄露光華。
“二哥還是在擔心云旗那小子”張飛為關羽斟滿了一樽酒,問道。
“不至于。”關羽將酒水一飲而盡,“說出來,三弟可能不信,這云旗做事素來古怪,究是哥哥這當爹的,也從未真正窺探出其意圖過,這次也一樣。”
“這就是二哥下午時,本要去那長新酒樓,可走到一半兒,被那李藐攔住,于是就回來的道理”張飛補一句感慨,“二哥像是突然間就對那小子有信心了不少。”
言及此處,張飛也將酒水一飲而盡。
似乎覺得用酒樽不過癮,張飛特地換了大碗,也給關羽換。
兩碗熱酒再度填滿。
酒過三巡,兩兄弟的話匣子漸漸的打開了。
“三弟此來,怕不只是為了協助那楊儀考教云旗吧”關羽反問張飛,“可是大哥與軍師還交代了什么事兒。”
“倒是還真有兩件事。”張飛將酒碗端起,卻不飲下,他如實道“其一是調查那神神叨叨的洪七公,孔明說讓俺去他岳父坐坐,保不齊有所收獲”
聽到這兒,關羽依舊在捋須。
他心頭暗道
孔明果然神算哪,只是,黃老那兒,不是洪七公,而是黃老邪究是孔明這次也算錯一招。
張飛的話還在繼續,“其二嘛,就是那法正法孝直,二哥知道此人吧”
“大哥信中倒是屢屢提及此人,說是足智多謀”
關羽回答一聲。
其實,他何止知道啊,次給兒子關麟下“罪己書”,其中提及的那“虎狼之暴”,那“禁狩令”,不正是法正的祖父法雄搗鼓出來的。
這么去算,關麟那小子引經據典詭辯駁斥他爹,法正一族也算是大大的幫兇了。
張飛不知道這些個,繼續道
“這法孝直,何止是足智多謀啊,他的心眼兒比那蓮藕的藕眼還多,跟孔明都不相下了,哈哈,若不是因為他,大哥哪這么容易入得了成都當然,他的心眼雖多,卻又比那針眼兒還小,為人睚眥必報,偏偏大哥喜歡,他又忠心,也算是頗合俺的胃口。”
講到這兒張飛頓了一下,繼續道“可偏偏這法孝直身板不行,總是動不動頭痛、頭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能暈厥了,單單俺就碰到兩次,益州那邊是遍尋良醫,苦無良策,于是,大哥就派俺來,看看能不能尋個靠譜的荊州名醫,去給他治治。”
“原來如此。”關羽頷首,他略微思索,旋即提醒道“倒是可以往長沙看看,那邊有一名醫姓張名機,字仲景,此前乃長沙郡太守,因為開堂坐診,醫治傷寒,故而聞名于荊州,如今尚在長沙,或許法孝直這病,他可解。”
“二哥既說他行,那想來他便是行的。”張飛又倒滿了一碗酒,嘴角咧開,“嘿嘿,原本明日俺就該往長沙走,卻又忍不住留下來,看看二哥這寶貝兒子如何給全城百姓交代,還有孔明對這小子的考教,俺也好奇的很哪”
不夸張的說,張飛自從進入這荊州地界以來,街頭巷尾、驛館酒樓,人人議論的就三個名字洪七公、黃老邪、關云旗
那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唯獨這關云旗,有機會能一睹其“真面目”,張飛如何舍得走呢
且讓那法孝直再頭暈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