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低沉且凄厲的咆哮聲從張家莊,從那人群處傳出。
而隨著這道聲音傳入貂蟬的耳畔,她的眼睛一下子凝起,心情也深深的揪起。
“義父是是義父的聲音”
貂蟬無法想象,臥榻半年之久的義父張仲景,竟還能發出這樣的咆哮
一如是最后的“挽歌”一般。
下意識的,貂蟬咬住嘴唇,再顧不得女子的端莊,瘋了一般的往那人群中跑去。
此刻的張仲景,他一手扶著屋外的門框,一邊沉著臉望著身側那跪著的大弟子王叔和。
很明顯的能看出此刻張仲景的狀態。
很難想象,這位一生游歷大漢,尋山問藥,拜訪名醫,苦尋治愈傷寒之法的神醫,他如今的身子卻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比起半年前,他已經瘦了幾十斤,原本可以撐起的醫袍,現在穿在他的身上哪里還有半點“醫圣”才有的風度,反而像沐猴而冠一般滑稽可笑。
大弟子王叔和跪在地上,卻尤自攙扶著師傅的身子。
看著師傅如今的模樣,他想到的是“回光返照”。
想到的是是
每每念及此處,他不由得淚如雨下。
他勉力的扶著師傅,他抬起頭,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張口道。
“師傅,這次的禍事是弟子惹出來的。是弟子一意孤行不讓那關四公子見師傅,所以才招致此禍。”
“弟子與兩位師弟也許久都未出門問診,弟子們想的無外乎是最后最后在陪陪師傅,不讓外界的雜音干擾到師傅,讓師傅靜養,卻卻不曾想得罪了關四公子,讓二師弟、三師弟被擄走,讓師姐去敲響那登聞鼓,鬧得人盡皆知鬧得就連師傅也知曉了”
“師傅,師傅您一直教導我們醫者仁心;教導我們勤求古訓,博采眾方;教導我們夫醫藥為用,性命所系,不可大意,教導我們醫以濟世,術貴乎精,師傅還說,這些統統為醫者之德”
“可師傅如今的模樣,弟子們哪里還能安心出去醫治他人弟子們如何還敢讓病患來見師傅,惹師傅勞心師傅師傅你也是病人哪弟子們提壺濟世,救世人為德,難道救師傅就不是德了么縱不是德,那也當得孝字吧天、地、君、親、師直問本心選其一,大世無圓滿,徒兒求不得無愧,但求無悔”
王叔和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這時候,貂蟬也擠到了最前,儼然她意識到,因為她的登聞鼓,無數杏林中人涌入這撈刀河畔。
本該隱瞞的全都瞞不住了。
而師傅他他老人家一切都知道了。
也正是因此,師傅才會如此急怒,才會不惜離開那床榻,才會走出屋子,才有有此雷霆一怒。
“義父”
貂蟬連忙去扶張仲景那輕如鴻毛、搖搖欲墜的身子,讓貂蟬心疼。
哪曾想,張仲景厲聲朝向貂蟬。
“你也跪下”
“啪嗒”一聲,貂蟬不敢惹義父生氣,她連忙跪地,“義父莫要動怒,女兒女兒不該去敲那登聞鼓,女兒女兒已經后悔了。”
“不”卻見此刻的張仲景,他像是用盡最后的力氣,他站直了身子,他勉力的喊道,像是早有腹稿。“叔和,還有你紅昌”
“師傅”
“義父”
王叔和與貂蟬跪在張仲景的面前。
“你方才既說大世無圓滿,求不得無愧求無悔,那為師今日,就就最后再教授你一些,這無關乎醫理,卻關乎醫者最重要的德你聽好了,人各有命,我張仲景落得這烈性惡疾,無藥可醫,我不怪任何人可咳咳”
張仲景輕咳了一聲。
不過,他迅速的壓住胸口,像是要壓制這些咳聲,他不想最后對義女,對弟子的教導,再被這該死的咳疾打斷。
他的聲音再度傳出,比方才更沙啞了許多。
“為師說醫者仁心,說醫以濟世,說勤求古訓,博采眾方,說醫者之德,說了這么多,可最終行將就木時,卻忘記這些了,那醫者之德,不就成了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了嗎”
“叔和、紅昌,這樣說或許對你們不公平,可我輩醫者的宿命就是治病救人,若是因為怕死,若是因為貪生,若是因為茍活,就忘了這治病救人的宿命,那醫者還如何當得起仁、如何當得起德”
張仲景的身子搖搖欲墜。
可莫名的,他最后訓誡弟子話時,卻是身形佇立,看起來是那樣的高大與魁梧
“我等醫者,可以死在這亂世的屠刀之下,可以如那神醫華佗般,死在丞相府的大殿之中,可以死在千萬人面前,可只要我們還沒死,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退縮,就不該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