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蛇山山巒之上。
這是劉禪在一處窮僻的山村里住下的第二夜。
昨夜還能安然入睡的他,今天整個人的神色都變得凝重了許多,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向后仰在枕上。
他翹著二郎腿,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沉思了一會兒,他只覺得心神困倦,暈沉沉的,為免失眠,他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摒去腦中雜念,然后入睡
只是,越是這么想,越是未能睡沉,淺淺地迷糊著,時間也一樣不知不覺地過去,再睜開眼睛時,還是夜半,只過了寥寥一個時辰。
再睡也睡不著,劉禪便穿上衣服坐起來,周圍一片安靜,只有隱隱風吹過的聲音。
這兩天,他見到了太多類似于“魚豢”這樣的孩子,這些孩子與他年齡相仿,可他們的苦難卻是那樣的相似。
比起他們
劉禪簡直是高貴到了天上,這些孩子是苦難到了泥地里。
其實,這些本與劉禪無關,這也不是劉禪造成的,“生在羅馬”與“出生騾馬”是老天爺注定的,誰也無法改變。
但,不知道為什么,劉禪竟會對他們“感同身受”一般,他甚至隱隱感覺到,他之前的貪玩、不用功、懶散簡直是一抹莫大的罪孽
山中,這些苦命的孩子,哪里有讀書學業的機會哪里有什么婢女、仆役服侍哪里能吃上山珍海味
呵呵,莫說是山珍海味,他們考慮的是怎么能有一口飯吃,怎么能活下去啊
劉禪惶惶然看到眼前有一束光,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這光。
可抓住了,卻又讓它從指尖溜過。
正直神思漂浮之際,身旁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關麟的聲音,“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里發呆啊”
劉禪的眉尖輕輕的挑了一挑,他注意到是關麟,可不及說話,卻是當先一聲“唉”的長嘆。
關麟的聲音再度吟出。“你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怎么現在悲天憫人的”
“我才沒悲什么天憫什么人”劉禪連連擺手,他一副嘴硬的模樣,可硬不過三息的時間,他的語氣變得踟躕“這山村里這山村里”
關麟擺下幾粒石榴,然后往嘴里一塞,然后將一張竹凳挪來,他坐在竹凳上,看著劉禪,伸手示意“別停啊,接著說。”
劉禪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是在組織語言,還是有些不知從何處說起。
過了良久,他才說,“關四哥你還記得,這些山村里的孩童么”
“你說的是魚豢”
“不止是他。”劉禪搖了搖頭,接著說,“那個跟我一樣大的姐姐,她一大清早就去山上撿柴,然后在村口賣柴,我問她為何要她賣柴家里沒人了么你猜她說什么”
“什么”
“他說爹娘都生病了,弟弟也生病了,翁翁累垮了,她要不撿柴賣,全家都沒有吃的了都要餓死,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這
經劉禪這么一說,關麟莫名想到了夏侯涓。
這就是為何她的養父夏侯淵都當將軍了,夏侯涓還是要去撿柴。
就是因為小時候,夏侯家太窮了,窮到哥哥一家餓死,把女兒托付給夏侯淵,窮到為了養活夏侯涓,夏侯淵不惜餓死自己的長子;窮到必須替曹操頂罪,也要靠上曹嵩這棵大樹讓一家人全部都活下去
但這世道上,又不是每個窮人,都有曹嵩這么個富親戚。
還是那句話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劉禪還在張口“還有昨天早上,我去山泉洗臉,卻看到了兩個小孩子各自背著一籮筐的草藥,正在林間歇息,哥哥先起來了,弟弟卻依舊熟睡著,可能是要趕早市,哥哥拍打著弟弟的臉頰喚他起床,然后兩人互相攙扶著,背著那重重的草藥往集市去了我看他們的年齡,怕也就六、七歲的樣子,后來聽人才知道,他倆已經沒親人了”
這
只有六、七歲么
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