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悵雪不吭聲,只是呼吸聲粗重嘶啞,而緊咬牙關忍耐的喘息亦然聲聲可聞。
耿明機嘲笑一聲,問“知錯了嗎”
沈悵雪咽下嘴里的血,聲音沙啞“弟子知錯。”
“知錯便好。”
耿明機伸手一揮,沈悵雪身上的命鎖終于解開。
他失了力,立刻重重往前摔到了地上,渾身痛得痙攣不停,爬都爬不起來。
耿明機站起身“你既然知錯,那今日就不再罰你了。回你的宮舍去,沒有我的傳喚,不可外出。”
沈悵雪沒有回答,他粗重的呼吸聲漸漸虛弱下去。
眼瞅著他要直接失去意識昏過去,耿明機卻一腳踢在了他肩膀上。
“要昏便滾回去昏。”耿明機說,“莫要昏在此處,臟了我乾曜宮的地。”
所謂命鎖,是靈修與宗門長老締結的仙鎖。
締結此法的長老可用命鎖驅使靈修,也能用此鎖對靈修施以仙罰。
此仙罰對靈修極為受用。一旦受罰,受罰者無不會慘叫求饒,皮開肉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樣的仙罰,耿明機讓沈悵雪昨夜受了整整一晚他下的罰,是沈悵雪跪多久,這仙罰就持續多久。
而仙罰是以締結者的靈根為法,對被締結者造成慘無人道的折磨。
耿明機主火靈根,沈悵雪幾乎要被燒死在昨晚的夜里。這會兒命鎖被解,滾燙的灼燒感散去,他雖然是身上一輕,可全身又馬上冰涼起來,如墜冰淵,全身又痛又冷。
都沒來得及緩過勁兒來,耿明機便讓他滾。
沈悵雪不敢不滾。他咬緊牙關硬撐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拖著跪了一夜又被火法折磨過的沉痛雙腿,嘟嘟囔囔地又對耿明機說了弟子告退后,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他感到自己沒多少力氣了,雙腿也痛得厲害,便想著不能倒在乾曜宮里,硬是加快了幾分腳步。
結果剛出宮門,他就因腳上抬不高而絆到了門檻,一個趔趄撲到宮門前的柱子上,再也沒有走出去的力氣,緩緩滑落。
“哎”
他這突然沖出來,把正要進來的人嚇了一跳。
那人剛剛分明能扶到他,卻硬生生往后猛地后退一大截,好似生怕他碰到自己似的。
外頭真冷,沈悵雪身上本來就涼,這會兒更是覺得自己冷得要凍住了。
他僵硬地抬起眼皮,果不其然,來的是邱戈。
邱戈瞧見他這副凄慘模樣,不但不覺可憐,反倒笑了出來。
“哎喲,沈師兄。”邱戈諷刺他,“我以為誰家倒出來一桶泔水呢。怎么了這是,您不是師尊的首席大弟子嗎”
話語刺耳,沈悵雪卻早已心同槁木,心中半點兒不起波瀾了。
沈悵雪沒有理他。他扶著柱子,又一次硬讓自己站了起來。
外頭還在下雪。沈悵雪一瘸一拐地走進雪里,沒有對邱戈說一句話。
他聽見邱戈在他后面諷刺一笑,那和耿明機對他的嘲諷笑意幾乎一模一樣。
真是親師徒。
沈悵雪心里想著,身上卻越來越冷。
命鎖仙罰之后,靈修法力暫失。沈悵雪又被折磨過,無法御劍。他一步一步踩在雪里,只能這樣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回別宮。
通往別宮的路太長太長。
路上經過的弟子都看到了他的慘狀,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著,卻沒有一個人愿意上前問他這是怎么了,更沒人愿意來扶他一下。
旁人投來的視線過于刺眼,沈悵雪不愿再受,硬是硬著頭皮走了更遠的偏僻的路。
雪下大了。一開始只是輕柔的太陽雪,可之后烏云蔽日,風聲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