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風,天邊掛著零星幾顆星,月亮被烏云擋了大半,偶爾露出一絲皎潔的光。
厲潮靠在門邊望著那幾顆星,表情沉默。
過了大約一分鐘,他才直起身朝廁所走去。
廁所修在外面,從他們睡的房間走到廁所要橫穿整個院子,不可避免地要路過趙廣他們的屋子。
老舊的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哪怕他極力的克制自己不去聽,可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還是傳到了厲潮耳朵里。
“都怪你,什么時候說不好,非得當著他的面說”
趙廣的聲音悶悶的。
“都是一家人,瞞著他算什么事”
“是是是一家人,這一家個個都姓宋,就你一個姓趙,比起他,我看你更像是那個外人。你難道沒看見嗎,咱媽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行了,你別說了,讓小眠聽見了不知道還要怎么想我們呢。”
里頭安靜了一瞬,然后傳來陳盼夏帶著哭腔的聲音。
“趙廣,平心而論,我們從來沒有對不起過宋時眠。他爸媽走那會,他才剛畢業,什么都不懂,里里外外的事都是我們給他操持的,后面他瞎了,又帶著他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錢都不知道貼了多少進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大寶二寶一年的學費就要幾萬,他倆成績還跟不上,找輔導班也要錢,現在店里又出了這樣的事就盼著這拆遷的錢救命。”
“咱媽那樣子,我看她就是想把錢給他治病”
“夠了”
趙廣呵斥了一聲,“她什么都沒說,你別亂說再說了,時眠只有我們這群親人了,他不靠我們靠誰”
“還有,你別想太多,他不是那樣的人,這錢你給他他還不想要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勸他去相親打的什么主意,還不就是想讓他找個依靠,有人照顧他,麻煩不到我們這邊來。”
“現在他親也去相了,甚至連人都帶回來了,盼夏,我們不能再逼他了。”
陳盼夏不吭聲了。
厲潮垂下眼,沒再聽,朝廁所走了過去。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月亮從烏云里冒出了一個頭,院子被蒙上一層輕柔的白,蟋蟀的叫聲若隱若現。
趙廣正蹲在院子抽煙,看見他從廁所里出來時愣了愣,“上廁所啊”
厲潮微微彎下腰,打開水龍頭洗了個手,“嗯。舅舅還不睡嗎”
趙廣仔細端詳著厲潮臉上的神色。
面對他的打量,對面的男生只是眉眼微垂。月光下,那張臉透著極致的冷淡,旁的表情倒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他掀起眼皮看了趙廣一眼。
趙廣被那淡漠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突,收回眼神,隨便找了個借口,“屋里蚊子多,吵得我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他又看向厲潮,“聊聊”
男生看著冷淡,卻意外地好說話,見他這么說,順從地坐在他身邊的石階上。
趙廣從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煙來。看見煙盒的包裝時他愣了一秒,然后又塞回去,從另一邊掏出另一盒。
那盒煙包裝被揉得有些皺,一看就知道在兜里揣了很久主人也沒舍得抽。
他抽出一根遞給厲潮,“抽一根”
厲潮眼神向下掃,看向他手里的煙。
是個好牌子,挺貴,不過揣的時間久,有些皺了。
其實他本來應該拒絕的,可看著趙廣眼底的忐忑,厲潮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男生一看就是抽過煙的,咬著煙頭點火的姿勢很熟練,煙霧在他跟前升騰,模糊了過于冷冽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