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晴莫名覺得生氣“女人怎么了”
李老爺子嘿笑一聲“倒不是老頭子我有偏見,但自古以來,能做到大廚位置的,有幾個是女人。天香酒樓價值兩千多萬,要養活好幾十口員工,真要意氣用事,將來”
他沒再說下去。
冉晴雖然覺得不甘心,但也沉默了。
牛春芝苦笑著嘆了口氣。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唐裝,眼睛里浮現出一抹悲涼,喃喃道“想當年,傾城他太爺爺,我公公,也是這般說的。他說,天底下哪有女人掌勺當大廚的道理哪怕知道我有天分,他也假裝不知道,讓我輔佐他不成器的兒子學習廚藝。可他兒子廚藝太爛了,沒天分,還懶惰,更好面子。于是我便只能裝傻充愣,裝的比他更廢物。這些年渾渾噩噩,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來了。”
爺爺滿臉羞愧。
牛春芝繼續泣聲道“等到老大、老
二出生,我便把希望寄托在他倆身上。可老天爺不開眼,他倆也沒有這方面天分。傾城太爺爺含淚去世,死之前把這身唐裝留給了我。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有天分,我喜歡掂勺,我羨慕他穿著唐裝在廚房里風光得意。可哪怕老裴家窮的叮當響,一身本事斷代失傳,他都不愿意讓我用從他身上學來的本事出去掌勺開灶。他死的時候,哭著跟我說對不起,我當時也一直在哭。但我不是為他哭,我哭我自己,我跟他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廚房里很安靜。
人們聽完了牛春芝的故事,透過老太太單薄的身影,和眼角的淚,窺探了她可悲可嘆的一生。
感性又善良的冉晴在悄悄抹眼淚。
裴邵陽、裴邵軍兄弟倆怔怔的看著老母親,這是他們第一次聽說這段過往。
印象中,他們的媽刁鉆刻薄愛罵人,廚藝馬馬虎虎,勉強能教他們一星半點。
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沈傾城看著神情破碎的奶奶,莫名覺得有些冷。
老太太這一輩子,被時代和命運枷鎖裹挾,強行扼住驚才艷艷的資質光環,在漫長絕望的時光里磋磨捶打,只剩下渾身遲暮與攝人的寒氣。
太沉重了。
沈傾城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她其實和奶奶關系完全算不上好,也很難短時間內從一個晚輩的角度,去心疼憐惜長輩。
所以沈傾城沒有沉浸在這個悲涼的故事里,而是輕笑著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只是短短一日,奶奶你都讓我有點不敢相認了。甚至我剛才還在想,相比于絕望遺憾掉了一輩子眼淚的奶奶,還不如那個總是嫌棄我的奶奶呢。”
牛春芝聞言很是羞愧,又下意識準備道歉。
卻聽沈傾城溫聲道“奶奶,來天香樓給我做大廚吧。”
牛春芝難以置信看向孫女,渾濁的眼睛里迸射出難以置信的神采。
可很快,她又黯然搖頭“李爺說的對,傾城,是奶奶想的簡單了。奶奶沒有名氣,又是個女人”
沈傾城打斷她的話,認真道“不啊。我先前說啦,只要李老爺子認可您的廚藝,我就同意您來做這個廚師長。至于名氣啊,性別啊,客流量的問題,那不是廚師該考慮的問題。您只管做菜,其余的,交給我就好啊。”
說這話的沈傾城,整個人都帶著令人側目神往的自信底氣。
耀眼到仿佛在閃閃發光。
牛春芝今年60歲了。
可就在此時此刻,她竟然對自己的孫女傾城,產生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
你只管做菜,其余的交給我。
這話,讓牛春芝老淚縱橫,又心生熱血豪邁。
她擦干凈眼淚,顫聲笑道“怪奶奶以前眼瞎,竟不知道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好孫女。傾城,奶奶最近跟你說了太多次對不起,現在,奶奶想跟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讓奶奶臨死之前
,能真正的風光得意一把。”
沈傾城也笑“好啦,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我們先風光了再說。”
見沈總還是決定要讓奶奶牛春芝做廚師長,李老爺子輕嘆了口氣,不便再勸。
其余員工們神情各異。
沈傾城心知,李老爺子走后,酒樓必定會出現一個動蕩期。
她的目光在員工們臉上一一掃過。
然后落在眼眶微紅,卻按捺不住蠢蠢欲動,想要發言的冉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