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現在還不知道,只是覺得此處藏室史有些眼熟,仔細一看,這不就是那天拿著版牘和毛筆將她與嬴異人談話記下來的史官嗎
六七十歲的老頭不僅沒退休,還身兼兩職,既要管理這些大大小小的藏書和檔案,又要當史官。
看他這臉色,不光沒有絲毫疲倦,反而精神矍鑠,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估計還能再在這個崗位堅守十幾年。
你們儒家,體力真的牛。
這位藏室史名為冉鮒,是正統的儒學弟子,他對姜珂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因為她那天和嬴異人說的話,對于一個儒生來講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簡直荒謬至極,所以對她的態度很冷淡。
冷著臉為她介紹了各個藏室的藏書種類,哪些能看,哪些不能看,哪些最好別看。
姜珂不知道他這是在討厭自己,只以為這是打工人的怨氣。
打工人帶薪發泄怨氣,很正常嘛,能理解。
姜珂拿起他遞過來的管龠“我都記下了,多謝冉公。”
態度很好,語氣也很誠摯,弄得冉鮒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冉鮒又想,老朽活了這么多年,和一個小孩計較什么
老朽的態度都這樣冷淡了,她為何對老朽如此熱情
冷遇小孩子,老朽真該死啊
姜珂可不知道短短半刻鐘冉鮒心里腦補了這么多,她拿著管龠走到一處藏室,開門后四處翻找,不大一會兒功夫就找到了她此行前來的目的,法律答問。
這卷竹簡相當于現代的民法典
,以問答的形式將秦國各種法律條文,訴訟流程,適用對象等具體說明。
準確地說,不是一卷竹簡,而是一山竹簡。
看著眼前這些能把她埋了的法律條文,姜珂眼前一黑。
老天奶啊,你這和讓我跨考個法學研究生有啥區別啊
打開第一卷,“告人盜百一十問盜百告者可論當貲二甲”
有區別,至少法學研究生的參考書有標點符號。
“嗇夫不以官為事以奸為事”
一個時辰后,姜珂從桌案上抬頭,幽幽地長嘆一口氣,面上滿是疲憊與麻木,好像被山鬼吸干了精氣似的。
從前她以為,學習時最差的狀態就是左耳進右耳出了,可現在她腦袋里仿佛裝了一根彈簧,知識剛要進入腦子,就“啪”的一聲,被彈簧彈走了。
她雖然沒有收獲知識,但收獲了一個眼冒金星,頭腦發昏的不健康身體呀
這竹簡還是給法外狂徒張三看吧,姜珂合上竹簡,將其放回遠處,走到另一個藏室,打算看點和自己專業相符合的書。
她在藏書室內走來走去,最終選定一卷算學竹簡,姜珂伸手正要拿它,卻被另一只手捷足先登,握住了這卷竹簡。
她側頭望去,是一位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少年,姿態端嚴,儀表堂堂,將頭發扎成一束,以玉笄固定,身穿豹裘之衣,繡衣絲履,腰間系有雜佩,從衣著氣度來看,應該是某個貴族公卿家的孩子。
并沒有出現那種兩人同爭一卷竹簡的抓馬劇情,蒙毅看了一眼手中竹簡,思考片刻,將它遞到姜珂面前“你先看吧。”
“多謝。”姜珂也不推辭,朝他道謝后,伸手拿過竹簡,找了一處角落跽坐下來,專心看書。
唉,還是不太習慣這個坐姿啊,要是有張椅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