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相信縣尊自有判斷,豈又輪到你一個小小仵作指手畫腳?”龐縣丞算是聽明白了,這個老孟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就是不想讓他這個干兒子接班啊,驗牛尸跟驗死人那能是一回事么?驗牛尸,只需要確認這頭牛是不是自然死亡,有沒有外部傷口,胃中有沒有毒物,而驗死人,那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可多得多了。要是驗牛尸能抵得上驗死人的經驗,那這仵作交給殺羊宰牛的屠夫干卻是最好。
包知縣此刻也察覺出老孟頭的不對勁了,這老東西不是整天嚷嚷著要退休么,所以我才允他用衙門的銀錢收了這么個螟蛉子,為的就是學走他的那些功夫好為衙門效力,畢竟這老孟頭膝下無子,仵作又是個千人嫌萬人厭的活計,誰都不愿意干,現在好不容易孟初八不但愿意做,還干的有模有樣的,就算是有所疏漏,也總不能一棍子打死吧?若是擔心義子水平不夠,也總不能連現場都沒看過就妄下斷言。
這老東西有問題啊。
但包知縣畢竟是年近花甲之人,一輩子有的就是經驗。
只見他伸出手,是以龐縣丞和程煜都別說話了。
“你這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你且先去看看現場的情況,待會兒出來把你驗尸的結果講給我聽。不過你動作要快點兒了,我估計這一刻兒錦衣衛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會到。你要是磨磨蹭蹭的,錦衣衛可么得太多的耐心。”
老孟頭聽罷,如釋重負,立刻背起工具箱,推門而入。
只是,這一次,堂屋里甚至都沒能點起燭光,老孟頭臉色大變,從堂屋里退了出來。
哇的一聲,老孟頭的胃里只覺得翻江倒海。
倒也是沒吐出什么東西,就是一點兒口水而已,畢竟昨夜的酒,宿醉雖在,但肚子里的東西早就消化干凈了,他醒了之后又著急往這邊趕,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此刻當然吐不出什么東西。
看到老孟頭這樣,包知縣和龐縣丞俱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邊說人家孟初八不行,自己進去了,一個仵作啊,卻竟然能被尸體給嚇著。再反觀人家孟初八,進去之后半點聲音都沒,程煜還怕這孩子是不是驚嚇過度連聲音都不敢出了,可結果,人家只是在里邊有條不紊的勘驗現場以及驗尸。不管最終的判斷是對還是錯,至少,他表現出了一個仵作應有的素質。
這要是孟初八的表現還不配當一個仵作,不能獨立操作,那么你老孟頭就該直接扔井里淹死。
正在此時,外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程煜扭臉看去,只見四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手中拎著未出鞘的繡春刀,在幾名白役的夾道間,闖了進來。
其中一名錦衣衛是程煜認識的,一個小旗名為曹正,曹正見到程煜在場,微微沖他點了點頭。
“錦衣衛辦案,誰敢阻擋?!”
曹正站定之后,喝了一聲,這話是說給那幾名白役聽的。
而白役們其實何嘗不知道這些?只不過他們職責所在,所以就只能仿佛簇擁一般跟著錦衣衛進來,并不敢真的阻攔,但又不得不裝一裝一樣。
曹正其實完全可以不用理會在場這些人,即便是一縣之主,錦衣衛的普通校尉也未必就把他放在眼里了。但有程煜在,曹正多少還是會給些面子的,這就純粹是出于程煜的私交了。